鹿衔枝沉默许久。
想了想，她从书店打包的口袋里翻出一张宣传卡，掏出手机按其上印刷的电话号码拨去。
“叮叮叮……”
铃声响起，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书店老板的声音，“喂？”
书店老板是个典型的江南姑娘，又饱读诗书，夹杂方言的语调如一副黑框眼镜，给人安静温良之感。
“你好，我是刚刚在贵店买过书的人，姓鹿。”
“你好，鹿小姐。”
“我在衣服口袋里找到一块森绿方巾，我确定那不是我的，请问是……”
对方爽朗地笑笑，“哦，那个呀。当时我见你哭得凶，悄悄塞进你口袋里的。”
鹿衔枝凝滞一瞬，微微勾唇，“谢谢你。”
“没关系啦，希望你以后天天开心！”
“文字的力量是很强大的，能找到一本调动情绪的书很难得。但活在现实更重要……”书店老板柔声安慰。
她喜爱文字，只以为鹿衔枝是被书本中的故事渲染，致使情绪低落至此。
像在和好朋友闲聊，鹿衔枝和一个陌生女孩笑谈着，好像终于找回了现实。
她沉溺在梦中太久，久到几乎模糊了异世与现实的差距。
鹿衔枝盯着那张书友会邀请卡，陷入沉默。
许久，她抬起双手，对着手心哈哈气，缭绕在路灯光线下的丝丝雾气有了些实感。
她想，既然窝窝笔下的《帝君》实则是一个真实具体的世界，若再写一篇关于断玉和姬婳的文，应当也会存在另一个鲜活的世界。
她希望在某一个时空里，没有褚玄鸿，也没有褚星祈，只有断玉和姬婳。
她希望他们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遇到执手一生的人。
书友会这天。
鹿衔枝站在堂厅外，望着立在门口的二次元角色立绘，突然陷入了惘然。
有发带扬起少年义气的褚星祈，有白裙荡起冰清玉洁的慕轻衣，有道袍摆起清风霁月的褚淮青，有苗蛊玩出满腹痴情的上官璎……
却没有墨黑玄袍藏匿一腔挚诚的断玉，也没有水粉嫣红疯出一生伶仃的姬婳。
她静静地立在原地，身旁经过一个又一个欢声笑语的书迷。
与她擦肩而过的，是人，也是她发了疯地想告诉在场所有人，断玉和姬婳不是那样坏的念想……
鹿衔枝终究一声不吭。
她一个人的立场，不可能压胜过绝大部分人的立场，属于主角的立场。
没有人会信她。
*
鹿衔枝挤不过原着的狂热粉，索性静静地站在角落，等人群散开些再去找作者。
许久。
眼见着作者窝窝站起身欲走，鹿衔枝赶忙跑上前，拦住她。
“你好，作者大大，我是你的书迷。”
窝窝礼貌地回以一笑，“你好。”很有亲和力。
“我非常喜欢您笔下的断玉和姬婳，您可以……”话到嘴边，犹豫之中，鹿衔枝开不了口。
作者写文不易，她不可能要求窝窝单独出一本有关于断玉和姬婳这两个“灭世坏种”的单本。
不讨喜的角色，自然不吸引读者。
可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她很难再遇到窝窝……
听罢鹿衔枝的话，窝窝愣神半晌，突然扬唇一笑。笑靥如花。
“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说喜欢反派角色的读者。”
窝窝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丽显稚的脸，“能用心看到坏角色的人格高光点，你很棒。”
“其实我笔下并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
“我只是选择了一个切入点去构建一个世界，断玉和姬婳，本质上从不是坏人。”
鹿衔枝自然明白这一点。
虽然她力挺封楼聿，以他的立场为立场，却也从不觉得褚星祈和慕轻衣就是坏人。
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解题的思路和步骤自然也不一样。
“我希望断玉和姬婳有个好结局，能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