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六年的大年初三,漫天飘雪。
虽说文武百官去年腊月二十封印,一直到今年正月二十才开印。
但主管宫廷上下大小事务的内务府各部门却是全年无休的。
内务府营造司炭库的主事宋频听闻皇后娘娘传唤他前去问话,很是嗤之以鼻。
这宋频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之一的宋岑的内侄。
如今年近四十了,仍是看管炭库的小小主事。
并非是他毫无上进心,实在是炭库中的油水实在是太多了。
红萝炭的烧制原料仅限于青信木、白枣木以及牛斛木,除此三种树木之外,其他均不可烧制成红萝炭。
是以红萝炭的价格高昂,是寻常黑炭的数十倍。
往上数到永丰年间,后宫主位众多,冬季每日供应红萝炭几千上万斤都是寻常事,中间能操作侵吞的盈利就极多。
当今圣上继位六年以来,至今只有皇后康氏一位后妃。
即便皇后一人用好几倍的红萝炭,仍多不到哪里去。
宋频也不敢再如以往般每日虚报数千斤,但仍是比实际宫中用炭往上虚涨了几百斤。
一入殿内,感受到露华宫连外殿都这般温暖如春,宋频眼前一亮,心里当即就有了主意。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宋频尚未看清来人,当即规规矩矩行了跪拜大礼。
康玉仪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由青竹与紫苏搀扶了走出来接见外客的大外殿。
待康玉仪缓缓在正上方的主位坐下,她才淡淡地说了声免礼。
“不知娘娘新年之初传唤微臣而来是为何事?”宋频心中虽对这位皇后不以为意,但也老老实实垂着眼不敢直视。
毕竟这可是个让自律甚严、不近女色的当今圣上专宠近八年的人!
康玉仪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端起架子上。
“本宫今日仔细瞧了宫中炭例的账目,觉红萝炭的数目似乎对不上。”她刻意压低原本甜软的嗓音。
宋频急忙拱手,佯装恭敬道:“启禀娘娘,微臣子永丰年间便一直主管营造司炭库,多年来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绝不敢出任何差错!”
“娘娘不知,这红萝炭向来是翻了好几倍供给露华宫与仁寿宫的,账目绝对毫无差错!”
康玉仪微微一怔,若不是下午按定例仔细算了一番,险些被他这番话糊弄过去了。
她认真道:“宫中能使用红萝炭的,仅有皇太后、圣上、太子与本宫,即便本宫用多了数倍甚至十倍,也绝不会每日将近千斤。”
宋频手心开始冒汗,心中暗道,不是都说这奴籍出身的皇后康氏大字不识几个吗?
为何还会计较起每日炭例,甚至还算得清楚?
宋频仍然振振有词地狡辩:“皇后娘娘的露华宫用炭实在太大了,微臣实在无法,账目确实没有出任何差错的!”
自认仍是十六七岁的康玉仪确实耍不起威风来,但确实想了个法子治眼前这人。
康玉仪当即命人前往炭库,每日时时刻刻盯着炭库一天到底进出多少斤红萝炭。 送往各宫的炭例也一一重新称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