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夏,整座京城皇宫仿佛一个大蒸笼似的。
大皇子生得胖乎乎的,又遗传了他父皇与母妃怕热的体质,虽只穿着个小肚兜,也被闷热得整个团子打不起精神来。
出行热河行宫的大队早已离开多日。
大皇子除了前两日会哭闹着要找康玉仪外,之后就很是乖巧懂事的没再闹腾了。
晌午后,一封从热河行宫避暑山庄快马加鞭而来的信件呈到了皇太后的仁寿宫内。
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大皇子亲启”几个字,皇太后一眼便认出了是她儿子的字迹。
“皇帝莫不是昏了头了,给个不足周岁的婴孩写信。”皇太后嗔怪道,面上笑意却掩不住。
打开后信封后皇太后现里头夹了两封信,思忖片刻后还是朝着大皇子与乳母嬷嬷们居住的东侧殿走去。
大皇子这会子正坐在软榻上,小肥手握着一块米饼认真地一点一点啃着,时不时东看看西看看,仿佛监督着一众宫人都在做些什么。
“大皇子快瞧瞧,你的父皇母妃竟给你写了信呢。”皇太后走上前去将这沉甸甸的小团子抱起。
一听这话,大皇子水灵灵双眼瞬间一亮,仿佛听懂了似的。
他挥了挥手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小胖脸很是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皇祖母。
皇太后唤人打开两封信,给大皇子瞧一瞧。
但毕竟是个六个月大的婴孩,大皇子自然什么都看不懂呢,又歪着脑袋满是疑问地叽叽喳喳朝着他的皇祖母说话。
皇太后瞧着两份字体截然不同的信,不禁又笑出了声来。
一封如同启蒙孩童般大小不一的字迹,显然是康玉仪所写:
“大皇子,你在宫里过的好吗,母妃在行宫很好,每日很想念你。”
康玉仪识的字不多,能憋出这么段话写出来已然很不错了。
底下还有皇帝替她补充的小字“元熙五年六月初六慈母康氏所写”。
另一封却是皇帝给皇太后写的家书,无非是一些关心问候远在京城的母亲的话语,顺便问起大皇子的近况。
皇太后把康玉仪的信念了两遍给大皇子听,小胖团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好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忽然想清楚皇祖母口中的“母妃”是谁,大皇子忽然委屈巴巴扁起了嘴,似乎在控诉前些日子天天来同他玩的母妃忽然不见了。
皇太后急忙哄道:“哎哟哟,咱们大皇子委屈了是不是?没关系,等你学会走路,父皇母妃就回来了!”
大皇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垂头丧气地继续啃着手上的磨牙米饼。
小胖团子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又神采奕奕地在软榻上爬来爬去了。
皇太后心中微微叹息,只盼着今年皇帝巡边与接见外藩大臣等事能处理快些,好早日回来京城。
而距离京城五百里外的热河行宫避暑山庄。
康玉仪一觉睡到了临近午膳的时分。
醒了才现,昨夜她抄写多遍后最为满意的一封给大皇子的信不见了。
紫苏见她在小桌上翻来翻去的动作,急忙问道:“贵妃娘娘,您在找什么?奴婢们帮着你一块找罢!” “没找什么,本宫要起身梳洗了。”
康玉仪并不好意思让她们瞧她那些鬼画符似的字,赶紧把床头小桌上全部书信塞入抽屉内。
紫苏替她挽着髻,禀报道:“娘娘,北境藩属喇库部领携家眷已提前至避暑山庄拜见圣上,午后将在澹泊敬诚殿设宴款待。”
澹泊敬诚殿,乃是避暑山庄的大正殿,用来接见外蕃大臣、举办庆典的地方。
康玉仪微微一怔,问道:“本宫也要去吗?”
紫苏笑道:“宴席按男女分开而设,贵妃娘娘乃行宫一众命妇女眷至尊,自然要去的。”
“既如此,博陵侯府五少夫人那头,你便派人去说一声罢,今日先不必来了。”康玉仪淡淡吩咐道。
青竹正好也走了进来,忙接话:“回娘娘,方才奴婢已派人前去了。”
想到待会要见北境外蕃的女眷们,康玉仪整颗心提了起来。
自认还是十六岁的她,在此之前从没出过秦王府的大门,更没有见过异族之人……
既要接见外蕃王公大臣,自然要盛装打扮一番的。
康玉仪在紫苏与青竹的服侍下,穿上一袭皇后规制的明黄色金凤纹大袖衫裙,又在颈上佩戴一百零八颗的皇后朝珠,耳戴一串六颗的大东珠耳坠垂下。
“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康玉仪望着西洋镜里的自己,惊得呼吸一滞。
紫苏喜滋滋道:“回禀娘娘,这都是圣上今儿一早遣人送来的,说了让您今天穿上赴宴的。”
康玉仪却万分惊恐,娇艳秾丽的小脸微微白,整个人立在原地挪不动半步。
另一头,皇帝仍在处理朝政、接见大臣的烟波致爽殿内处理着今天呈上来的奏折。
一直到晌午后,听内监来报,贵妃已在前往宴席的路上,皇帝才放下折子动身前往。
而澹泊敬诚殿的女席上,早已坐着十数位身着明显与中原服饰不同的异族女子。
位置最靠前的分别是喇库部的王后与公主,只见二人头顶着巨大的羊角辫,每几缕丝就缠着鲜艳色彩的带。
喇库部王后母女二人时不时用喇库语高声阔谈着,仗着周边的宫人们听不懂她们的语言,话语之间很是狂妄自大。
“中原皇帝能守住北境万里疆域根本离不开我们喇库部的支持,若那皇帝小儿不肯嫁个公主过来给哥哥当王妃,那女儿便嫁到中原去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