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看着远处的夏侯炎蹙眉,这云照太子当真闲得慌,没事就让人送信,好在都被他截住了,如今都要走了,还追来了。
不同于当初流放时的沉重与悲凉,此时回上京苏府的人都是既兴奋又期待。
越往南走,天就越暖和了,连着走了三个月,等快到上京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叶媚她们早脱下了厚厚的棉袄,换上了稍厚的春裳外头罩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还有两日就要到上京城的时候,大历朝皇帝命吏部侍郎李青彦出城迎接。
皇后父亲武安公聂宏即刻进宫面见圣上。
勤政殿内大历朝皇帝褚帧还在批阅手头的奏折,武安公不顾小太监的阻拦就直接闯了进来。
开口就直接质问道“皇上不是说只诏怀王回上京,为何苏家的人也一并召回了”
上座的龙陵帝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有些浑浊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这武安公是愈没规矩了,现在自己的旨意都敢质疑了。
龙陵帝心中虽是不快可出口的声音却是温和“怀王亲自上书请求的,若是苏家人不回只怕他会有千万种办法推脱不应召前来。”其实即便怀王不上书请求他也不会将苏宴这个怀王的心腹大将放在边关掌握十万兵马。
怀王上书请求这个借口只不过是用来搪塞武安公的。
“朕既然答应了怀王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平白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武安公心里窝着一团火,如今这苏宴功成名就的被召回,不是在狠狠的打他的脸吗
心里有气,说出口的语气自然也就不怎么好“皇上当初就不应该将怀王放到崖州去,如今人没怎么样又叫他立了功,急急忙忙又将他召回,若是依着老臣建议当年直接将他杀了,也就没有如今的事了。”
龙陵帝眼眯了起来,捏着折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在武安公看不到的地方,折子上的宣纸被捏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这老匹夫现在是在责怪朕吗
“武安公这是要陷朕于不义吗当初太子和康王接连出事,若是这怀王再出事,朕就算得到这位子只怕也会遭万人吐骂,留着怀王也是对魏太后的一个牵制。”
“那皇上为何又要吏部侍郎亲自前去迎接,那不是涨了怀王威风吗”
龙陵帝轻笑“给他一个恩典又有何不可,朕对于兄弟向来宽和。”
武安侯在心里嗤笑,对待兄弟向来宽和弑父杀弟的人是谁,得了天下就来装仁德了。
吏部侍郎李靑彦一大早就等在城门口,临近巳时怀王的人马才姗姗来迟。
李靑彦上前见礼,褚翊忙下马虚扶,李彦青顿时受宠若惊,人人都说这先帝七子怀王褚翊与先太子一样宽厚仁和果然没错。
俩人客套了一番,李靑彦才道“怀王殿下请随微臣进宫,皇上还等着呢。”
褚翊眉头蹙了一下,立马又松开了,面上一片温和“好。”
这一路风尘仆仆,人乏马累的,直接就诏人进宫,明面上派吏部侍郎前来相迎接,背地里折腾人呢。
永宁侯府被封,苏家的人也没地方去,褚翊命人将苏家的人以及一众部下带去了怀王府,自己和苏宴直接进宫去了。
苏宴跟着褚翊一路到了勤政殿,殿内朱红的大门敞开着,龙陵帝端坐在龙案前在批阅奏折。
“苏宴,褚翊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俩人齐齐行了叩拜之礼,然而龙座上的龙陵帝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在看奏折,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龙陵帝才抬头看了他二人一眼。
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换起来,将手上的折子放下,满脸堆笑的从龙案上下来,亲自扶起褚翊,拍着他的肩膀道“几年不见,皇弟长高了,长壮了。”
先帝在位时间长,先太子十岁就被立为太子,愣是在太子的位子上待了二十几年都没登上九五之位,这龙陵帝是先皇二子,如今已经年近四十,他面相本就生得阴郁刻薄,如今这一笑不但不让人觉得亲切,反而有几分狡诈之感。
褚翊依旧面若春风,唇角含笑“皇上也更威仪了。”
龙陵帝哈哈大笑“怎么不喊朕皇兄了。”
褚翊心道,你都自称朕了,若是我再喊你皇兄那就是自己蠢笨了。
龙陵帝也不等褚翊说话又道“朕原本早就想让皇弟你回来,只是先前武安公一直不太同意,如今太后五十大寿将近,正好让你回来尽尽孝。”
褚翊低垂着的目光闪了闪,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安公当今皇后聂氏的父亲聂宏,作为帝王下达旨意何须他同意皇帝这是想告诉他什么事情
龙陵帝拉着褚翊寒暄了好一会儿仿佛才记起还有苏宴这个人似的,踱步过来他面前道“这就是玉面修罗苏宴起来吧,抬起头来。”
苏宴起身,抬头,眼睫却是半垂,端的是一副规矩守礼的模样。
他就那么站在那,身姿如苍松翠竹,秀雅笔挺,面容依旧淸贵无双,却多了几分肃杀飒爽之气。
龙陵帝不禁暗暗点头,这永宁侯的世子被人践踏进了泥里,去那样的地方转了一圈回来,不但没被压垮,身姿反而愈加挺拔,相貌气质也越出众了。
以前谢家的那小子跟他合成上京双壁,如今只怕是赶不上了。
“不错,永宁侯生了个好儿子,当年,哎,其实朕是不信永宁公和永宁侯能干出伤害先太子之事,只是武安公从康王府搜出了往来信件,证物确凿,朕也是无奈,要给先太子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说到一半龙陵帝瞧了苏宴平静无波的脸一眼“不过好在现在都回来的,好好干,朕向来赏罚分明。”
龙陵帝同他们二人说了半个时辰话,最后终于放人了,二人出了勤政殿,龙陵帝立马收起了笑脸,眼睛眯了眯看了一眼前来奉茶的大太监元苓。
“这俩人如何”
元苓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道“奴才愚笨,瞧不出什么。”
龙陵帝嗤笑一声,碰了一下端过来的茶,眉头蹙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凉了重新换。”托盘里的茶盏被带得直接翻转倾倒了出来,元苓端着托盘的指尖被烫了一下,但他好似没事人般,应声退下重新去冲了壶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