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他忽而开口。
“嗯?”谢安安抬眸看来。
那双眼实在太干净又太通透了,仿佛一下就能看穿人的心里去。
无论这世间的龌龊龃龉,单纯美好,都在她的眼里。
她分明可以什么都不顾,也可以不必理会,为何却要……
“为何要做这些?”萧瑾瑜问:“并无人请求您做这些,不是么?”
他见惯了皇宫阴谋诡计,也见多了人心狡诈丑陋贪婪,手上也沾过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鲜血。
知晓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
可眼前这位宛若世外仙尘的女子,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谢安安转过脸,看面前平静的湖面,残月倒影,涟涟虚渺。
良久,轻缓一笑。
“我师祖离世时,我还不懂生死是何。如今想来,总是惦记着能再看他一眼,盼他唤我一声。常有梦来,却不见人,心中平添怅惘。”
她弯着唇,道,“做这些,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萧瑾瑜眼下一颤。
——将心比心。
旁人比的是欲壑,她比的,却是疼痛。
看着这眉眼平和的少女,轻吐一口气,也跟着笑开,“将心比心,嗯。”
谢安安含笑,抬眸看着那月,轻声道:“今夜月色真好。”
萧瑾瑜也跟着抬头看,点了点头,“嗯,月明星疏,明日定是个好天。”
夜风寥寥,有虫蛙,轻声起。
平康坊的朱门小宅前,杏花树下,花雨纷纷散。
精巧的轮椅上,公孙明看着眼前神色冷漠的桃桃,道:“天仙阁之事我已知晓,她动用移魂阵强行将范无极移出了无相楼,已坏了阴阳规矩。”
桃桃弯唇,皮笑肉不笑,“司监大人是在责怪师姐当时不该唤范无极,该寻您帮忙才是?”
公孙明温雅一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这是祠司部的手令,可让安安拿给范无极,让他于子时以三香供奉后烧毁,如此,便可以祠司部请无相楼相助为由,遮掩过这一回。”
桃桃垂眸,伸手接过,依旧一副虚假笑意福身,“多谢司监大人。”
公孙明颔,又道:“天仙阁幕后之人牵扯少女元魂案我已知晓,只是其中细节还需安安与我仔细说明。待她休息好了,我想见她一面。”
桃桃弯唇,“是,我会转告师姐。”
公孙明知晓谢安安身边这几人对他都有极大敌意,并未再多说什么,道了声“有劳”,便转过轮椅。
过了巷口,一身鲜衣的立春现身,扶住轮椅把手,道:“主人,三公主在府中等您了。”
公孙明温色微冷,片刻后,低声道:“回府。”
朱门小宅内。
谢安安正闭目躺在廊檐下的躺椅里,黑妞在后面轻轻给她摇着椅子。
手边的小桌上放着莲花灯,小黑人正在同她说话,蓝火团子跟小紫在旁边打得不可开交,虎子在旁握拳呐喊助威。
“师姐。”
桃桃走过去,将盒子放下,说了公孙明的话。
谢安安睁开眼,扫了眼那盒子,对小黑人道:“我今夜先去一趟无相楼,三日后,百鬼夜行之时,我送你回百爷爷处。”
小黑人大喜,恭敬行礼,“有劳女坤。”
入夜。
牛车缓慢入红芒之中。
黑色的无相楼坐落于一片靡丽虚妄之中。
台阶上,双生子昼娘夜娘抬眼瞧见从车上下来的谢安安,立马迎了过来。
“谢女坤,无量福。”
谢安安颔还了一礼,问:“范无极呢?”
昼娘夜娘抬头,面无表情齐齐道:“楼主好像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