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坐在隔壁桌喝茶听热闹的书生也道。
“长宁公主府之事,到底涉及皇家。京兆府怕是管不了吧?”
“便是能管,以柳府尹那个万事和气的圆吞性子,也必然是不敢管的。更何况,小郡主背后可还站着……司礼监那位殿下呢!”
糖人摊子边,谢安安垂眸看着摊主画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猴子,又融了新的糖汁去做春桃,热腾腾的香气扑上来,谢安安轻轻地弯了弯唇。
身后,那两个书生的声音清晰。
“可这回事情既然闹大,驸马爷都差点没了半条命,便是九殿下,也不好徇私包庇吧?”
“嘶!这说来也是奇怪啊!什么深仇大恨的,一个不足四岁的女娃娃能将自己的亲爹伤成这般?”
“呵呵,别说这奇怪,你不觉得,驸马命人去京兆府报案这一出更不对劲么?家丑不可外扬啊!便是心里不痛快,去宫里找圣人便是,何至于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小郡主才这个年纪,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摊子边,糖人做好,摊主用棍子黏起,沾了一层米皮,又用油纸仔细地裹好,这才小心地递给谢安安,笑道,“娘子,您拿好。”
谢安安含笑接过,道了谢,付了钱后拿在手里,慢悠悠地穿过茶铺子。
手指上的绿柳叶小小地翘起一个尖尖。
她垂眸看去,神色静和。
身后,桌边的一个书生摇了摇头,“便是驸马告到宫中又如何?圣人最宠的便是长宁公主了,这公主新逝,驸马便带了妓娘回府还闹了人命,如今被小郡主捅了,只怕圣人心里正痛快呢!会为他做主?”
皇宫,金碧辉煌的太极殿内。
身着玄色圆领绣仙鹤腾云暗纹道服的景元帝坐在雕吉祥纹的黄花梨木圈椅里,曲着手肘撑在扶手上,正低头捏着眉心,皱纹已现却英气未脱的脸上怒气难掩,并未说话。
在他的左手边,是当朝的景太后,身着玉色银纹芙蓉花斜襟褙子,通身素雅,却尽显雍容,一张虽年华老去却不掩往时风貌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悲痛。
低声道:“这孩子才这样点的年纪,便能行这般凶恶之事。且不说如今事情闹开,满城风雨,折辱了皇家颜面。便是今后,若任由她这般肆意胡闹下去,岂不是要长成个恶……”
“圣人、太后,娇云奴不过才四岁尚未,怎有力伤及驸马?此事有蹊跷,还请圣人容儿臣率司礼监详查。”
小郡主乳名娇云。
景元帝抬头,看向殿中跪着的九子,刚要开口。
方才被打断的景太后已再次说道:“辰儿,我知晓你哀及长宁新逝,又怒驸马带妓娘回府,便怜疼娇云奴。可她此番犯下的并非小错,且已在京中传开,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若你一味包庇,只怕会引来朝野议论,伤及皇室体面,坏了你父王的清正声誉。”
萧锦辰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狠狠一抽!
面上却无丝毫被指摘的愤怒,依旧那副雅人深致的霁月之态,垂道:“是,太后教训的是。”
顿了下,面容微黯,“圣人,儿臣确有私心,娇云奴到底是四姐唯一的孩子,便是有错,儿臣也想查个明白,也好给远在极乐的四姐一个交待。”
“长宁唯一的孩子啊!”景元帝动容,跟着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悲痛道:“我可怜的长宁……”
景太后也红了眼眶,朝景元帝探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景元帝安抚地摆了摆手,又看向底下,“那你便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叫我的长宁在天上,也不必忧心日日欢乐才是。”
萧锦辰一抱手,刚要应下。
景太后又道,“眼看着也快要春闱了,此事不好拖延太久,若在读书人口中传开,到底影响的是国势。你便在五日内查明吧!”
萧锦辰一顿,抱手低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