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球就像一面大大的凸透镜,能包含天地万物,视野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然而一旦目光所及之处汇成一点,焦点之外自然就会存在盲点。
不远处一行人沿着楼梯急急忙忙走下来,为的酒楼老板更是诚惶诚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年公子!在下久闻大名。”
听到这熟悉又令人生厌的声音,十三才稍回神,错开眼看到几步之遥的人,立刻一头扎进了那人肩窝之中,细微地着抖,嘴里还喊着:“救命。”
一双宽大手像是下意识的把自己包裹紧,十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那怀里的温度好像是她从未拥有过美梦,让她不禁贪恋。
殷佑年也因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而讶异,不待思考眼前便出现了一副谄媚至极的面孔。
“年公子来的早啊,都说读书人最重名节,像年公子这样的高洁雅士也是守时得很呢。”
酒楼老板明明比人矮上不止一节,却还是弯腰作揖,眼珠子巴巴地往上凑,就像是供菩萨似的对待眼前的男人。
殷佑年虽然早就见惯了这种溜须拍马的模样,但并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就像是翱翔在云端的金龙,睥睨生死,看尽人间百态,却始终一尘不染,盘卧在天堂宫阙。
幸好后头不疾不徐走到的慕卿荣及时开口道:“我家公子不在意这些虚名,今日正巧来此处议事,公子就想着早点来吃个饭,顺便也考察一番。”
慕卿荣微转了下头,瞥了眼殷佑年,又扫了一眼他怀中的小女孩,“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看出戏。”
话中的揶揄也许旁人听不出来,但是殷佑年听的一清二楚,果然那酒楼老板立刻急道,
“大人,这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这丫头胆大包天,鬼精灵得很,之前就因为她们家酒的问题,纠缠了我们大半年,我们这儿的食客不胜其扰,投诉多了这生意或多或少也受影响。要不然我怎么会支撑不下去,白白将这祖传的基业拱手让人呢?您说是不是?”
殷佑年微启薄唇道:“即便如此,也是虎兕出柙。”
酒楼老板一脸摸不着头脑地问:“额——什么食?什么虾?”
“咳咳”,慕卿荣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就算此事的源头不在你们,可让小事酝酿酵,以至于事情时隔半年之久都还未解决,足够说明其中管理的问题,当事人是难辞其咎的。”
酒楼老板还想辩驳些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把原先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再出口时就已没有方才的气急败坏。
“是是是,大人们说得对,这的确是我们几个不长心,没有尽到责任,才会让别人钻了空子”,眼神还不忘剜过十三,如刀制般想把人劈成两半。
怀中的人像是无知无觉,身子蜷缩,脸孔朝内,埋入白衣,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像是天生的默契,又可能是一起搭档经历的事多了。殷佑年一个眼神,慕卿荣就知道下一秒该喘什么气了。
慕卿荣嘴角微扬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好好重考虑考虑了。”
酒楼老板先是一愣,脸跟着一白,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急躁:“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今日做最后的签署,你们想出尔反尔吗?”
慕卿荣道:“商量好的?你在这行也不算短,难道不知道空口无凭,白纸黑字的意思?”
慕卿荣竖起一根拇指,从善如流道:“第一,我们今日本就是抱着考察的心思,再考量一番做定夺,从头到尾都没有肯定地答复你。”……
慕卿荣竖起一根拇指,从善如流道:“第一,我们今日本就是抱着考察的心思,再考量一番做定夺,从头到尾都没有肯定地答复你。”
接着竖起第二根指头,“第二,既是商量,全凭口头交易,并无文书签字说明,就算是告到商务会去,你也是占不到理的。”
随着酒楼老板由白到青的脸色,慕卿荣收回手,佯作思考,“第三,这小姑娘的事情也全是你的一面之词,现在人都还神志不清,你便在这里推卸责任,这样的人我家公子可不屑合作。”
“那你们想怎样?”酒楼老板忍耐道:“费这么多口舌不就是想在价格上多讨几分吗?”
一个响指声,一句轻飘飘的话。
“三分。”
闻言慕卿荣也愣了一下,他打完响指刚想开口,话却被另一个人抢去,也不恼怒。只是没想到这人吸血的本性会这样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
难道是因为这个小丫头?
“什么?”
“三分?!”
“怎么?不行?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正巧遇上我们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再过几天,怕是你想卖,还卖不了呢。”
慕卿荣的话像是戳到酒楼老板的心窝,明显看出对方艰难地斗争了片刻,话从牙缝挤出,
“两分,不能再降了。”
殷佑年抬脚便走,有时候行动胜过一切言语。
慕卿荣抬手招了招身后的侍卫,紧跟其后。
就在一行人将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听到那人松口道:“三分便三分!但是要立刻签署画押。”
为的白衣男子并未转身,只轻飘飘来了一句,“没问题。”
酒楼名为“落莳楼”,听这名字更像是女儿家会起的。事实上,这家酒楼的确是皇城一个富商的女儿开的。
可能是家族从商的基因遗传,这家女儿很有经商天分,甚至比家中大部分男子更懂得经商之道。她经手过的家中产业,无一不扩张兴盛。奈何因为一些固步守旧的思想,家中长辈极力反对女子经商,过度掌权的行为。为此,不惜将人早嫁出家。
这家酒楼的老板便是这夫家,他如今着急卖酒楼,只不过是怕一些风言风语传到那户人家里,怕自己背地里的那些勾当被曝露出来,为了自保,攒个跑路费罢了。
“我去吧,你先把她安顿了?”慕卿荣指了指殷佑年怀中的人,“这丫头是机灵,还知道狐假虎威。话说怎么从刚才到现在一声不吭的,刚才的情景,我还以为她会落井下石呢。”
慕卿荣本来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但奈何刚才那出“英雄救美”实在太让人诧异了。他想不光是他,那些明里暗里跟随的侍从肯定都在暗自猜想,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竟然能让他们的主子飞身救护。
先不说他们此次出行的任务有多神秘重大,就是这暗中指派下来保护的人手也绝不在少数。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明枪暗箭或多或少,他们的这位主子都没有出过一次手,许是为了隐藏身份,许是为了出其不意。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现如今这一幕,于是都在暗自揣测,警惕。
殷佑年倒是心比天大,面上带了些许无奈,语气却松快道:“好像,睡着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