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在電腦上敲了兩下,調出季晏承以前的病例,這才神情嚴肅地看過來:「據我們所了解,病人之前患有神經性頭痛,其中很長一段時間是靠服用止疼藥才能入睡的。」
「這也就意味著不是止疼藥不起效,而是他身體對於藥效的反應不敏感罷了。」
季晏承之前頭痛失眠扶夏是有聽他助理提起過的,當時只覺得人是無病呻吟,在自己這兒狠勁賣慘呢,卻沒想到他的病情竟然真的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扶夏眉頭緊蹙,緩了緩才問醫生:「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強效止痛針可以打。」對方想了想:「但這種藥用多了極其容易讓患者產生精神依賴,停藥後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戒斷反應,家屬慎重考慮一下。」
見扶夏緘默著拿不定主意,醫生關了電腦從位子上站起來:「其實傷口在恢復期的前幾天是會比較疼,但凡事都有個過程,隨著後期恢復的度越來越快,病人這種疼痛的症狀肯定是一天比一天要輕的。您著急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但是不妨再等一下。」
「倒是有一點還希望你們能夠注意一下。」醫生做思索狀:「這個問題說大不大,但說小也絕對不小。」
「建議病人以後還是嚴格控制止疼藥的使用頻率,止疼藥不是萬金油,長此以往下去,他的腎臟、胃腸道以及心血管,都會遭到不同程度的損傷。」
「我們接觸過的神經性頭痛沒有像他這麼嚴重的,不排除有一部分的心理原因,但具體情況,還是需要家屬和患者本人好好溝通了。」
*
季晏承在醫院休養的第五天,破天荒,林沐晨掂著果籃上門來了。
人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嘴上說著是來探望季晏承的傷,但誰人看不出來,他真正想關心的人,是扶夏。
最近忙得暈頭轉向,扶夏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見林沐晨是什麼時候了,好像……還是在子清家抓到他沒穿衣服從臥室走出來那次?
一想到這裡,扶夏原本平靜的心霎時起了波瀾,想著想著就開始擔心起子清。
這麼久沒見,也不知道人最近過得怎麼樣?
季晏承自是不知道他的這一番心理活動,只當是林沐晨的出現叫他失了神,心中頗有微詞卻不但當著人的面發作,只能將頭轉向一邊,默默生起了悶氣。
林沐晨在病房裡坐了沒一會兒,知道人家也不待見自己,趁著兜里手機震動的功夫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臨走前盯著扶夏脖子上的傷看了又看,動動口,最終還是把那些想要關心的話止在了嘴邊。
可誰知他這邊剛一動身,扶夏緊接著就跟了出來。
午休時間,醫院走廊里寂靜無聲。
扶夏音量放得很輕,落到林沐晨的耳朵里卻還是叫他心緊緊揪了一下。
人問:「你現在和子清……沒有聯繫了吧?」
林沐晨眼睫垂下,神情落寞,良久後出聲,說了句:「沒有。」
有了他這個回答,扶夏似是才放心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之後斟酌了一下,這才對著人語重心長開口:「我其實並不想過多干涉你們。」
「只是子清他從小生活在縣城,一個人來大城市打拼很不容易,我不希望你們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做出令自己以後後悔的事。」
「你現在不去招惹他,剛好也能叫他冷靜下來想一想,對你和他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扶夏一番話音落地,林沐晨眉眼間的黯然卻是越來越深。
不多時,臉上忽而浮現一抹自嘲:「我以為你跟著我出來是因為咱們太久沒見了、想跟我說說話,原來只是叮囑我不要去打擾你弟弟。」
扶夏神色動了動,雖然對方說的是事實,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想為自己辯解兩句。
只是他剛一開口,話卻被人一秒堵了回來。
「你放心。」林沐晨眼睛愣愣看向遠處,收斂著情緒,言語間卻不自覺透出傷感:「你交待過的話,我什麼時候不聽過?」
「我已經明確拒絕過子清了。」人說著極其勉強地笑了笑:「我的心裡只能裝下一個人,即使他永遠不可能屬於我,我也沒辦法自欺欺人,找一個與他相像的替代品。」
「對我殘忍,對子清,更是不公平。」
扶夏回到病房,季晏承手上的點滴約莫還剩下最後半瓶,人卻是已經蓋著被子躺下了。
想起他午飯之後的那頓藥還沒吃,扶夏倒了杯水給人端過去,拍拍肩膀把人叫起來,在耳邊輕聲提醒他吃完藥再睡。
季晏承也不知犯的什麼病,愣是任由扶夏舉著杯子等了半分鐘,躺在床上只留下個背影,沒一點反應。
人活在這世上還真是艱難——扶夏心想。
哄完那個哄這個,自己又招誰惹誰了?忽然就不想忍了。
「季晏承。」
這一聲冰冷、帶著命令意味的呵叱出口,很快,就見床上的身形微微動了下。
扶夏勾唇,語氣依舊凌厲:「你夠有骨氣這輩子都別跟我說話。」
對峙中,只見季晏承緩慢翻過了身,掀開被子將自己的臉露了出來。
雖然算做是一種妥協,但看向扶夏仍是滿腹怨氣的模樣。
又想打聽,又刻意裝得不在意:「你和林家那小子,在外面都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