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是叫警察來把人趕走的嗎?」扶夏沒那麼好糊弄,逮著機會,今天一定要把事情問個明白,遂對著人一臉嚴肅道:「我要聽實話。」
見實在糊弄不過,舅媽最後乾脆也不遮掩了,揮揮手「嗐」了一聲:「就是之前你老闆的助理找到家裡來給我們留了名片啊,說是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他幫忙。」
「我看他們人也沒你說得那麼糟,當時情況也是太緊急了,我實在沒辦法,才找他們求助的。」
看扶夏坐在對面臉色越來越沉,舅媽低頭眼珠轉了轉,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你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把你舅舅逼死吧?」
扶夏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自己做盡了努力想要和季晏承撇清關係,然而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卻又白白欠下對方這麼大一個人情。
糾葛像繞在一起的麻繩,越想解開反而亂得一團糟,真的快把扶夏逼瘋了。
「你以為人家的錢就不需要還了嗎?」扶夏揉了揉發痛的額角,正色看過來:「外公我接走,2oo萬也不多,你們年後就出去找工作,出去打工儘快給人把錢還上。」
舅媽聞言眼睛瞪大,不可思議看過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那可是2oo萬啊!」
扶夏默了默,眸光變得深不可測,想了想,故意說:「你知道我老闆在安城有多大的勢力嗎?你不還錢,早晚有一天這筆債要算在子清的頭上。」
「不想還也可以。」扶夏說完頓了頓,朝屋裡環視一圈:「你們不是還有這套房子?外公百年之後,賣了抵債也不是不行。」
一提到房子,這兩人又不作聲了。
子清畢竟是他們的兒子,就算夫妻倆以後決心當老賴,但也不能影響孩子的前途,更別說這房子是打算以後留給子清結婚要用的。
扶夏提出的兩個點,都精準無誤戳在了夫妻倆的脊梁骨上。
李子清雖然已經知曉季晏承和扶夏的關係,但也清楚扶夏這麼說只是為了敲打自己好吃懶做的爹媽,讓他們以後有所忌憚、別再亂惹事罷了。
於是全程乖乖站在一邊,一句話也沒有講。
直到兩人從家裡出來,才加急追上扶夏的腳步,拉著人的胳膊怯怯道:「表哥,你別生氣。」
「我知道你不想和那姓季的老闆扯上關係,我也會努力工作幫著還錢的。」
禍不及子女,扶夏從來沒有因為舅舅舅媽不爭氣而遷怒到子清,何況自己這個弟弟這麼懂事,扶夏也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
但其實扶夏自己的心也靜不下來,最後就只能拍拍人肩膀,象徵性地安撫了兩句:「你不管了,相信我,我能解決好的。」
*
過年這幾天沒有在老宅露面,祁靖川和肖讓發來的消息一律不回,季晏承在私人醫生的催促下,最終還是去了醫院。
「季總,從顱內cT光片呈現的結果來看,目前您的病情並沒有發展到需要手術的那一步。」
「但即使是這樣。」對方說著頓了頓:「我還是建議您將藥物的計量減半、或者是減少服用次數,以免對此產生過強的依賴。」
VIp診室里,季晏承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在桌面上敲了敲,半晌後才道:「我已經……停藥很久了。」
如今即使是國外進口藥力最強的止疼片,依舊不能緩解他的疼痛,季晏承甚至已經開始有些自暴自棄了,接受這輩子都會被其持續折磨的事實。
「可是檢查結果卻遠沒有您助理形容得這麼嚴重,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停下開處方的筆,仔細想了想:「不排除您現在的情況有一些情緒因素的加持,說起來您別牴觸,我建議您去看一看心理醫生。」
醫生這邊的話音剛落,好巧不巧,季晏承大衣兜里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令他驚喜又倍感揪心的名字,季晏承眼眸亮了亮,之後從椅子上站起來:「稍等,我接個電話。」
轉眼間便走出了診室,迫不及待按下接通鍵,將手機舉到了耳邊。
沒來得及向對方確認自己是否已經被拉出了黑名單,那頭很快傳來扶夏清朗的聲音。
「季晏承,有時間的話,見一面吧。」
推掉了接下來的所有工作,季晏承開車再一次去了北城。
扶夏約他在家附近的一家茶館裡見面,季晏承到的時候,瓷盞里已經斟好了第三泡最到火候的太平猴魁,扶夏坐在茶案後,一直在等著他。
季晏承在人對面坐下來,大衣外套尚且來不及脫,一張白紙落著雋秀的字跡、由桌面另一端被推了過來。
季晏承定睛一看——是借條。
「舅舅舅媽年後會儘快出去找工作,但他們賺錢的度很慢,我怕你等不及,所以這筆錢會由我來還給你,之後再由他們分期慢慢還給我。」
「我目前手頭的積蓄不多。」扶夏的視線落在紙上頓了頓,上面寫有自己的簽名:「剩下的只能先給你打個借條,你放心,不會拖很久。」
季晏承沒想到他約自己見面就是為了這件事,雖然心中有落差,但還是保持著鎮定,語氣溫和:「不用還,事情解決了就好。」
「2oo萬對你來說可能連買輛車的錢都不夠,但不能因為你不在乎,我們就白白落下了。」
「而且你知不知道?」扶夏看向人的目光深沉,眉心微微蹙了蹙:「你這麼做不是在幫我,你是在給我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