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於文遠也在,扶夏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將人悄悄拉至跟前,低聲詢問能否去對方的宿舍里睡。
於文遠不動聲色瞧了季晏承一眼,面色卻是說不出的為難。
他沒來得及告訴扶夏,其實自己屋裡總共就幾平米空間,只放了一張單人床和一把小椅子,可能容不下兩個成年男人同住。
宿舍里就這麼大點地方,扶夏聲音放得再小,季晏承也總能聽到。
他自是不知道於文遠準備開口拒絕扶夏,聽見扶夏說要過去跟於文遠睡在一起,腦子未經太多思考,當時便急了。
「你別走。」
季晏承緊緊箍住扶夏的胳膊,像是一鬆手就怕人跟於文遠跑了似的,將焦慮寫在了臉上。
扶夏回頭望過來,沖人挑了挑眉:「我不走,難道你走嗎?」
「我走。」季晏承一秒接話。
只要扶夏別去跟於文遠睡在一間房子裡,他自己怎麼將就都行。
怕遇到山路,季晏承今天專門開了一輛大型suV過來,思及此處,人眉目驀然黯了黯:「我去睡車上。」
於文遠也是好心,聽到他這麼說,不禁面露擔憂:「天這麼冷,睡車上不行的。」
季晏承現在管不了這麼多,只能隨口胡謅,想了個藉口:「我擇床,換地方睡不著,待在自己車上還好點。」
說完故作鎮定看向扶夏,拽著他衣服的手不自覺緊了緊,輕聲在人耳邊叮囑:「你好好休息,哪都別去,我就喜歡睡在車上,你……不用管我了。」
第44章扶夏,年之吻
於文遠最後不知從哪找出來一床被子,還是叫扶夏給季晏承送到了車上。
不為別的,就沖他給孩子們捐的圖書館和羽絨服,讓人在車上對付一晚已經很過意不去了,連床禦寒的被子也沒有,未免顯得太不人道。
季晏承上車後其實是睡不著的,坐在前排駕駛座上把點菸器按了下去,剛從煙盒裡抽了支煙出來,一抬頭,就看見路燈下一個清瘦頎長的身影緩緩向自己走來。
季晏承打開門從車上下來,眼看著扶夏走近,對方卻一言不發、與自己擦肩,抱著一床被子直接放在了後排的座位上。
夜裡的氣溫又降了兩度,季晏承說話帶著霧氣,在身後叫他的名字,柔聲細語說了句:「謝謝。」
扶夏身形背對著自己,肩膀隨著呼吸規律起伏卻沒有答話,須臾後悠悠轉頭看過來,像是很認真地在詢問:「你確定你睡這兒真的可以?」
季晏承淡笑,無奈中又帶著些委屈:「不然怎麼辦?你又不肯把你上鋪的床分給我。」
原本只是想跟人開個小小的玩笑,誰承想自己這麼一說,扶夏又不作聲了。
其實季晏承最怕這樣。
兩人這種堪比陌生人的相處狀態少說已經維持有大半年了,扶夏堅定的冷漠讓他由衷感到心虛與害怕。
他甚至能接受對方與自己大吵大鬧、把心中多年積攢的不滿通通發泄出來,至少能說明人還是有一點點在乎自己的,都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明明兩個人面對面站得比誰都近,卻仿佛無話可說。
「季晏承。」
扶夏打破沉默,動了動唇,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季晏承不知道他想怎麼樣,但有足夠的耐心一直等著他。
怕人站在外面吹了冷風加重感冒,兀自上前替他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嚴,帽子翻過來,給他套到了頭上。
扶夏斟酌好字句,頓了頓,看過來:「你其實……沒有必要這樣。」
「沒有必要哪樣?」季晏承頷,專注望著他。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意識到,你現在做的每一件事,性價比和你付出的精力都是不成正比的。」扶夏聲音沉著,聽上去理智又冰冷:「就像今晚,你原本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家裡的床上,卻要白白跑到這裡受凍。」
「有跟我耗著的這大半年時間,你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季氏的股價可能都翻一倍了。」
扶夏話音落地,季晏承低低笑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身靠在了車門上。
「你曾經說過你有你的難處,當時我不理解,但現在我想通了。」越過季晏承頜線分明的側臉,扶夏望著遠處的月亮:「以前的事情不怪你,是我過於平凡,有些東西生下來沒有這輩子就註定不可能擁有,咱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強融不到一起的。」
「沒有了我,你的生活不會發生任何的改變,甚至會比現在過得更舒心更好。我也一樣,離開了你,我覺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真正的價值,反倒更充實了。」
扶夏長舒口氣,眸中帶著與往事和解的坦然:「所以你看,咱們分開,其實是對兩個人都有好處的。」
「季晏承。」扶夏輕輕喚了他一聲:「我既然能心平氣和站在這兒跟你說這些話,就證明對過去已經完全沒有留戀了,不止如此,我也沒有第二個八年可以拿來跟你賭了。」
「咱們……還是算了吧。」
沒有哭、沒有鬧,扶夏的情緒穩定到最令人絕望。
殺人誅心,他明明什麼重話也沒有講,卻無形中用最殘忍的方式給自己判了死刑。
冰冷的空氣吸進肺里,季晏承的心像有刀子在割一樣疼,知道自己繼續的糾纏會招致人更深的厭煩,可是不糾纏又能怎麼辦?
誰又能把當初那個滿心滿眼都只有自己、溫軟可人扶夏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