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遠也是剛由蘇州返回到北城,早就期盼著扶夏的消息。
在他眼裡,好友盡棄過往跑到另一所城市來投奔自己,當然不能對人有所怠慢。
於是沒多耽擱,第二天就訂好了一家餐館的包間,把院長和扶夏一同約了出來。
一來正式介紹他們兩人認識,二來也是為了給扶夏接風洗塵。
席間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沒有詢問扶夏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院長為了表達對他的欣賞,還特意在人面前提了一句:「夏老師,我有朋友之前還在拍賣會上買過你的畫,現在在市面上可是升值了啊。」
「你能願意來咱們系裡教書,我真是的太高興了。學院裡國畫專業這幾年剛剛起步,生源雖然不愁但是教師資源卻很稀缺,你現在加入到我們的團隊,那可不亞於雪中送炭啊。」
聽見對方一番話,扶夏連忙以茶代酒朝人敬了敬:「您別說這些話折煞我了,是我要感謝學校,感謝您能給我這個機會。」
大家都是初次見面,飯桌上免不了互相寒暄,之後的話題再逐漸過渡到日後的教學規劃,和給扶夏的薪酬待遇上來。
扶夏平日裡就不是長袖善舞的性格,以前安城有季晏承在那鎮著,他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只需要安安靜靜坐在那就能聽見各種恭維。
現在輪到自己出來闖蕩,扶夏說話可謂是字句斟酌。
既要保持謙遜也不能過於妄自菲薄,這個度其實很難拿捏,有時候嘴上不說,心裡倒真是為自己捏了把汗。
一頓飯吃完,院長有司機專車在門外等,於文遠則開車把扶夏送回了酒店。
車停穩前,扶夏剛解開安全帶就聽見身旁人開口:「總住在這兒也不是個常事,我這兩天儘快幫你把房子的事情落實,到時候問上幾家合適的你自己去選選。」
「行。」扶夏沖人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我這兩天也自己在網上看看,爭取儘快定下來。」
下車隔著玻璃同於文遠揮揮手,扶夏做口型說了聲再見,之後看著汽車尾燈消失在夜幕,轉身朝大堂裡面走。
一陣穿堂風由門外「呼」得一下刮過來,扶夏理了理被吹亂的頭髮,一抬眸,整個人卻霎時僵在了原地。
這半個多月以來,不管是旅行讓自己放鬆心情也好、還是投入到工作分散精力也罷,扶夏有在很努力讓自己儘快從失敗感情的陰影中走出來。
誰承想越是拼命地想要忘掉,那個人卻偏偏不肯給自己機會。
坦白地講,扶夏還沒有做好面對他的準備,又或者說在他心裡,兩人原本是不必再有任何交集的,便也不需要再做什麼「準備」。
斂著眸暗暗吸了口氣,扶夏邁步,淡定地從人身邊走過。
如預想中那樣,一隻手卡在了自己的小臂上,用那副自己聽了八年卻依舊覺得陌生的語氣,沉聲喚他:「扶夏。」
扶夏回頭,看過來的眼眸平靜無波,就像在路上走著遇到了鄰居那樣自然地與人打招呼:「好巧,季總也來北城出差。」
他這副腔調季晏承之前也不是沒見過,但此次不準備再縱容,強壓著怒意直言:「我來北城幹什麼你心裡很清楚。」
說罷手邊一用力,直將扶夏拽到了面前,盯著人:「我當你心情不好只是出來散心,結果放著好好的家不回,兜了這麼一大圈最後只是為了來找他?」
許是礙於難言的面子問題,季晏承沒有質問扶夏為何將自己拉黑,也沒有指名道姓口中那個「他」究竟說的是誰。
扶夏心裡卻什麼都清楚,他剛剛,一定看到了於文遠的車。
「誰告訴你我是來散心的?」
雖然個頭上矮了人一截,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在露出那個不屑表情的時候,引得站在對面的人狠狠一愣。
「無所謂。」季晏承眯眼:「不管是休假還是有正事,現在我宣布,你的北城之旅結束了。」
說罷全然失去了所有耐心,對人下達指令:「收拾東西,跟我回去。」
扶夏將自己的胳膊抽回來,突然笑了:「回哪?」
季晏承臉色算不上好看,卻不得不在大庭廣眾之下維持儀態,眸底一片晦暗。
「季總口中所謂的『家』,不會就指的是西郊別苑吧?」
扶夏看著人明知故問,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很快接話:「那宅子建得著實氣派,只可惜太冷,所以我以後都不準備回去了。」
季晏承看著他,眉間蹙了蹙:「你什麼意思?」
「就字面意思。」扶夏說:「那本來也不是我的房子。」
時至今日,季晏承好像依舊沒搞清問題的根源出在哪,一副「你在無理取鬧」的樣子朝人看過來:「過戶的事情我說了很多次,你既然想要,當初為什麼拒絕簽字?」
他這話說得扶夏一時還真不知該怎麼接,最後只能無奈呵了聲:「季晏承,你眼裡能看到的,就只剩下錢了是吧?」
扶夏承認:「是啊,是我自己不要的,別人都覺得我傻。」
說罷唇角微微勾了下:「但我現在覺得,自己這個決定簡直太正確了。」
「季晏承。」扶夏很認真喚了這個名字:「聽好,從此以後,我不想再跟任何與你有關的事扯上關係了。」
「之前的八年是我心甘情願,但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一定能聽懂我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