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從身後傳來拉長的聲音,雖然並沒?有什麼情緒,但在?朗姆聽來卻充滿了愚蠢的得意。
對於蠢貨朗姆總是有更多的耐心,在?真相揭露前把蠢貨高高捧起,等到對方從高處跌落的時候,那種痛哭流涕的醜態,總是讓他身心愉悅。
『叮。』
電梯停下,顯示板上是鮮紅色的九十九,這棟樓最多只有三十幾?層,所以顯然這個數字沒?有任何意義。
不管電梯是停在?九層、十九層還是二十九層,顯示板上都顯示的是九十九層,除了操控電梯的人,電梯裡的乘客們?都不會知道自己從電梯門?走出?來後,腳下踩的到底是第幾?層的地板。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這樣就算是樓外有接應的後援,也很難在?短時間確認同?伴所處的位置,也無法展開救援。
反光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在?感受到朗姆的視線消失的同?時,香取晴的目光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從朗姆有些禿的發頂,移動到電梯外古怪的裝修上。
香取晴評價這裡的裝修是古怪,已經算是很客氣了,畢竟他從沒?見過哪棟現代城市的樓房內部,是傳統日式町屋的風格,從電梯走出?來,先看到的是木頭打造的櫃檯和後面竹製的架子,架子上整齊擺放著用白紙封口的酒罈,有些酒罈看起來很有年份,封紙泛黃,而有些封紙還是嶄的白色。
從電梯門?打開開始,朗姆就低下了頭,在?『町屋』的玄關外站定,隱沒?在?昏黃燈光的陰影中。
香取晴直接跨過玄關,無視門?口寫著『請脫鞋』的告示牌,在?打蠟的木地板上踩出?一串灰色的腳印,走向房間裡唯一的矮桌,桌上是老式的拉線電燈,桌旁是個身材佝僂的老人。
這人太?老了,臉上的褶皺層層疊疊,像是融化後再次凝固的蠟,又像是生長過度的樹皮,眼睛都被下墜的皮遮擋,從其中露出?些許渾濁的光。
香取晴站在?黃色的光圈外,如同?站在?昭和年間的酒館,空氣中酒香濃郁,但也沒?有遮住那種若有若無的腐朽味道,這種味道來自地板、矮桌、酒桶,還有那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傢伙。
他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會站在?這裡的原因。
老人抬起手?,指指對面示意他坐。
香取晴坐下,那種從木頭縫裡散發的腐朽味道更重了,這張木桌子上布滿了劃痕,它?或許真的是被人從某間老酒館裡搬來的,桌子腿上還有菸頭燙過的焦痕。
他的面前擺著酒盞,酒盞中是淡粉色的酒液,酒盞底是朵半開櫻花,隨著酒波紋輕輕搖晃,頭頂昏黃色的燈光在?酒波紋中,猶如碎金色的陽光。
空氣中濃烈到有些妖異的酒香,就來源於這種酒。
「這是我?老朋友釀的酒。」老人的聲音沙啞,到了他這種年紀,性別的特?征越來越模糊,從聲音上甚至難以分辨男女,只會讓人覺得可怕古怪:「是他死了後,我?從他後院的櫻花樹下挖出?來的,他沒?留下製作酒的方法,世上只有這一瓶。」
「……」
「你不想問?問?這酒的名字嗎?」
香取晴抬眼看他,眼神清醒:「你那位朋友是怎麼死的?」
老人愣了下,緊接著就是大笑,從嗓子眼中擠出?嗬嗬的笑聲,他平時就是靠著呼吸機維持身體機能,現在?靠著藥物勉強脫機,笑過之?後連嘴唇都因為缺氧變成紫色。
他止住笑聲,眼皮下是一百多年都沒?有停息過的欲望,陰狠貪婪:「我?殺了他,靠著他埋在?櫻花樹下的金子,我?才?能走到今天,我?很感激他,所以把他的町屋全部買下,搬到這裡,就好像當初他還活著那樣……我?們?喝過的最後一頓酒,就在?這裡,他就坐在?你的位置上。」
「聽起來真是不吉利。」香取晴的目光越過老人,看見了他身後的牆上掛著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生十幾?歲,臉龐還很稚嫩,有種亞洲人獨有的清秀,嘴角掛著抹淡淡的笑意。男孩站在?櫻花樹下,樹後就是他們?現在?坐著的酒館:「那是他?」
老人臉上的皺紋動了動:「那是我?。」
那個時候的他,年輕、精力旺盛,有無限的活力和時間。
他這樣的人,當然只會在?牆上掛著自己的照片,被他利用過的『朋友』,就像是吃過的果子,沒?有必要?記住。
「真可怕。」香取晴嘆氣:「和您合作,竟然連照片都不配留下?」
毫不猶豫的殺掉對方,說不定還踩著對方的屍體,溫熱的血跡還沾在?衣角,不選擇離開卻選擇留下,挖出?黃金和酒,榨乾對方最後一滴利用價值,然後才?施施然拍下照片,當作戰利品掛在?牆上一百多年。
真可怕。
老人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他不配,但是你可以。」
「你們?想要?和昂合作?」香取晴彎著眼睛,身體後仰:「我?可以幫忙,不過他同?不同?意,就要?看你們?的誠意了。」
老人像是感覺很有:「二號港口的生意,確實很讓人心動,但是如果說起合作的話,我?為什麼不能直接和你合作呢孩子?」
香取晴嘴角的笑意變淡:「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個孩子來到日本的時候只有十八歲吧?當年二號港口建立的時候,他才?只有十歲,一個十歲的孩子,沒?有人脈和錢,連血都會被抽乾賣掉。」老人看著香取晴逐漸變得警惕的表情,從心底升起些掌握一切的優越感:「但是你不同?,也只有你,永樂會的王牌,才?能通過七年積攢的人脈,在?一年的時間裡,建立起二號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