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坐着自己的马车,在四个披甲人、两个庶兄、一个武课师傅和三十个战奴的簇拥下去往鲁城。
他们沿着泥泞混着冰渣子积雪的土路行驶了大概两里多远,便到了通往朝城的官道旁,被一支浩浩荡荡的进京进贡队伍挡住去路。
路边,沿途跪了一地的过路平民、豪商和士族。
长长的队伍里,一辆豪华马车映入裴三郎的眼帘。
那豪华马车四四方方的,边长至少有两米五,四角飞翘上面挂着铜铃铛,一路出清脆的声响。车顶和四角的梁是渡铜的,四梁底座则是镀金的。车顶比车身要支出来一截,形成一个挡雨檐,能够很好地保护马车壁不会湿。
镇武侯府的马车都是统一的长方形,宽约一米二,长约一米五,木头框子兼牛皮为壁,表面再罩一层丝绸做装饰,再没任何点缀。
他怀疑镇武侯在王公贵族各路诸侯中很可能是数一数二的精穷。
不过再穷的侯爷,那也是侯爷,身份等级摆在这里的,马车框边挂着铜铸的烙有青武侯徽章和“镇武侯”字章的牌子,他至少不用在这冰雪天趴泥泞地里跪着。
等前面的队伍过去,裴三郎一行进入官道。
官道有后世的双车道加人行道那么宽,地面虽然泥泞却没有像土路那样出现大坑,一米多高的大车轮压过那些小坑如覆埋途。裴三郎在镇武侯门前都没享受过这么平的马车路。
官道两侧还盖有一座座土墙小院,院子外有拴马桩和停放马车的地方,院子里很是喧嚣热闹,还有煮食物的热烟和香气飘出来,小院门口挂着牌子:食寮。
裴三郎有一种乡下人进城兼重返人间的感觉。
不多时,车队来到了鲁城城门前。
夯土堆建起来的城墙有七八米高,城门上面还有门楼,有披甲人带着战奴守在城楼上。城楼下方,进城的门只有一扇,五六米高,四五米宽,两侧有士兵把守,进出的人从左边进,右边出。
进城之后,除了沿墙角根留了一条道路外,就是街道了。
这里的街道也不像他上辈子逛旅行区商业步行街那样规划整齐,房子高矮不一大小不一、门前留空地的或者是有篱笆院的和大门抵进马路的混在一起,建得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极其任性。街道不是直线,带有弧形,还有很多路口的岔道,走进去宛若走迷宫。这感觉,裴三郎上辈子体会过一次,那就是在成都老城区坐公交车。打的十几分钟的路程坐了足足将有两个点,后来翻地图,很好,人家的城市规划能追溯到诸侯亮的八卦图。
裴三郎掀开帘子,问武课师傅:“鲁城是按照八卦图修建的吗?”
武课师傅茫然地问:“八卦图?何物?”
裴三郎说:“上乾下坤左离右坎的八卦。”
武课师傅回道:“不知。”
裴三郎的预象中,自己,堂堂侯门贵公子,进城后,直奔集市,有仆从簇拥的排场在,又有镇武侯府的牌子挂在马车外,豪商见到他就知道是大客户上门,蜂拥而至,热情相迎,开始谈买卖了。毕竟镇武侯府虽然在贵族中什么都不是,但在豪商那里还是能看的。
然而,现实就是这个地方,什么进城就是东西南北市,通通没有。那就是街道,平民住宅,外加做点小生意卖点日杂货小手艺活计。
什么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啊呸!这里没有!它没有!
镇武侯派来的四个披甲人、武课师傅,这五位看起来像见过世面的人,路过鲁城多次,竟然没进过城!
城门都没设盘查的,都不用检查身份证的,也不用办入城证的,他们竟然来来回回好几十次而过城不入!
于是,裴三郎变成了真·乡下人进城,连哪里买奢侈品都不知道。
想找人打听,沿街都是平民,难不成跑去问:“亲,你知道哪有狐裘美玉卖吗?”或者是问,“亲,您知道哪位大豪商住哪吗?”后世网络信息那么达,那些专供高端客户的奢侈品高定店也不会放到网上来炒个人尽皆知。
路在脚下,走走看,逛逛呗。
裴三郎让马车夫挑路最宽、房子最好的路段走,往城中心去。他自己则趴在马车窗口目不转睛地打量沿街,看哪些地方像卖奢侈品的地方。
越靠近城中心,房子确实越建越好,院墙几米高的高门大户都有,但是,卖高档奢侈品的地方,没见着。
路上巡逻的人队伍也多了起来,披甲人带着战奴走在大街上,一排排地走过去,很是威武。
裴三郎坐在马车上,看到一个穿着铜制铠甲骑着马带着好几个披甲人和好几十个战奴的队伍过来,赶紧伸出半截身子,大喊声:“大哥。”
冰天雪地的,一个孩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旁边的人都回头看过去。
穿铜甲的男子扭头看去,却见那七岁小儿正看着自己,还朝他招手,喊:“大哥,烦劳你过来一下。”
一众披甲人齐齐看向那男子,脸上的震惊和诧异藏都藏不住。
铜甲男子满脸莫名,上前,问裴三郎:“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乱喊?”瞥向马车前挂的牌子,见是铜的,上面还写着“镇武侯”字样和镇武族的双锤徽章,顿时被噎了下。他问:“你镇武侯府与我鲁公府,有什么关系?”
哇嚓,大街上随便一遇都是一个贵人!裴三郎当即抱拳,道:“失敬!年长者为兄,您比我大,故称,大哥。”字字铿锵斩钉截铁。
铜甲男子很不给面子,面色肃然,问:“你叫住我,有什么事?”
裴三郎说:“初次离开朝城,未见过其他城池是什么模样,听闻鲁城繁荣富庶天下闻名,特意进城见识一下。想问大哥,哪里有金玉狐裘卖?”他揪揪身上的羊皮衣,意思是他想换身狐裘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