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贼老天!裴三郎饱受打击地倒在马车里,生无可恋。三儿子也是亲生的呀,嫡子呀,嫡三子呀,不是庶出的,不是捡来的,怎么就配那么远呢。
他麻利地在心里算,卖掉地和战奴换成钱捐官是个什么价。
奴隶还没牛羊值钱,三个战奴与一头羊同价,遇到荒年粮食不够五个战奴才抵得上一头羊。一百个战奴换不来一匹马,除非是身份等级到侯爵以上的贵族。捐官只有身份地位不进钱,实权的官位得朝廷派。他要是把地卖了,不说地不值钱,即使他拿地换来最低级别的士族,他没地没人没进项,当乞丐去呀?那样可是丢镇武侯和士族及朝廷的脸,镇武侯和朝廷得双双灭了他。况且这个世界没乞丐,乞丐都被抓去当奴隶了。
不慌不慌,地和人才是根本。
裴三郎只能让随从们找地方扎营。
这世道并不太平,野外的庄园都是有城墙和守卫的。镇武侯的给他的战奴也都是用来守护庄园的,不然指不定就被谁给洗劫了,就现在这落后地方,被洗劫后再一把火烧了庄园,估计也很难调查出来是谁干的。所以,找地方借宿是不要想的。
他们扎营只能在路旁。
道路两侧都是庄稼地,有主的。
夜里的蚊虫、青蛙、蛇虫都多。
裴三郎不知道自己的庄园那么偏,只让带了一天的干粮,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这地方想去买粮食,人家都不会给开庄园门,他只好让大家散出去看田里有没有青蛙、螃蟹、小龙虾、蛇之类的东西烤着吃。寄生虫什么的,烤熟了就还好吧。这些地方的人都喝生水呢。
健仆听到裴三郎的吩咐,表情有点傻,不过他仍旧是劝阻道:“青蛙是吃虫的,蛇是吃鼠的,为保粮产,若是抓走,恐田地主家会到官衙控告您。各家地里出产的东西,哪怕是根野草,也都是有主的。道旁的地是世子的私产,他是您的兄长,更是世子之尊,您践踏他的田产私盗他的财产,会受到责罚的。”
裴三郎:“……”有微信吗?可以给他哥条短信吱一声困在路边没吃的,想去他哥的田里抓几只青蛙螃蟹么?蛙声他倒是听到了,可螃蟹这东西……有的吧?水产总是有的吧,至少鱼和蛇羹他都是吃过的。
他只能让他们连夜赶路,争取明天早点赶到田庄用餐。他又对健仆说:“往后如果出门距离远,你得提醒我做足准备。”他缺个管家。他现在只有七岁,得等到十二岁搬到庄园住,父母才会给他管家。
裴三郎又瘫倒在车上,全无胃口。他被颠得睡,又在睡梦中被颠醒,一夜没睡好,终于在破晓时分赶到了自己的庄园。
庄园已经在秋收,天刚亮,就有衣衫褴褛干枯瘦弱营养不良的人在地里干活,他们一个个身形佝偻瘦骨嶙峋,旁边还有穿着粗布麻衣监工模样的人在来回巡视,不断喝斥,甚至时常有打骂。
田间小道旁搭建了很多只有单人帐篷大小的窝棚,窝棚外堆着柴火,以及从地上挖出来的灶。灶熏得漆黑,周围都是黑灰,灶上架着陶罐,旁边放着粗糙的像是自制的陶碗。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光着屁股在田间帮着大人干活,包括两三岁的孩子。
收割粮食的叫庄奴,这些地就是由他们在种。庄奴是最底层的奴隶,地位比战奴还低,战奴就是从这些庄奴中挑选强壮的训练的。巡逻的叫庄丁,是负责看守庄子和监督庄奴干活的。庄丁虽然衣服还穿整洁,脚上穿的是草鞋,连双布鞋都没有。
马车一直行驶到庄园前。
庄园的院墙有一人多高,负责管理庄子的庄头带着全家老小等在庄子外,见到马车过来全都跪拜在地。
裴三郎被健仆抱下马车,看着这瘦巴巴的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抬腿往庄子里去。
按照礼法,下等贱奴是没有资格跟贵族说话的,他有什么事都是吩咐健仆或随从转达给他们。他如果跟贱奴说话,就是拉低自己的身份。对此,裴三郎目前还没有话讲,因为他才七岁,地皮都没踩熟,自身难保。
这庄子就是土墙房稻草屋的一个建筑群,跟偏远落后山村比,也就只多了一个围起来的土墙。正屋是修建在半人高的夯土台上的,搭了约有三间宽的土墙房子,比起其他房子略高大些,门是双开大门,窗户更宽敞,还糊有纱布,屋子里铺着地板,连个蚊账和帘子都没有,只摆了几张破旧的脏脏的小桌子和靠墙角摆了一张席子。
裴三郎吩咐健仆先让连夜饿着肚子的人去吃顿饱饭,再休息。秋收了,走了这么远,总不能连顿饱饭都不给吃。
没过多久,庄头送来食物。他跪在门外的台阶下,手里捧着一个装有食物的托盘高举过头。健仆出去取来食物端进门。一碗饼、一个小陶罐熬的粥和一只炖鸡,鸡是装在陶罐里连汤一起送来的。
健仆把他吃饭的铜刀搁在桌子上,这就是餐具。
裴三郎看着面前的食物,眼泪啪嗒地往下掉。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落后世界。糟点太多,吐不过来,庄子里的这些看得人心酸。不是她矫情,而是那感觉就像是进入非洲难民堆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大吃大嚼,憋得慌。最让他感到可怕的是,他的一百亩地不仅要养活他、随从、战奴,还要养活庄子里这些干活的。他想念袁隆平。
裴三郎在长身体,裴三郎是常年练武的真?糙?小汉子,一顿饭能吃两斤牛肉再加一块饼。他掉了几颗金豆豆后,把粥和鸡肉都吃了,鸡汤也就着三块饼吃完了,还剩下两块饼,交给贴身随从替他揣着。
侯府嫡子哈!勋贵之家哈!呸!农村的五保户都没他可怜!
裴三郎吃饱,出门,站在茅草屋檐下,抬头仰望天空,内心比凸字:贼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