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清荷在外也得了個「掌柜娘子」的名頭。半年前,她生下了這個家中第?一個孩子。
一家三口的日子,今時今日,也算得上?是幸福美滿、蒸蒸日上?了。
他輕輕推開門扉,清荷支著腦袋,斜靠床頭睡著了。身旁,小?女兒正?酣睡著,肉肉的肚子起伏著,時不時還在砸吧嘴。
月光從屋外透進來,陳玄望著眼前這靜謐安逸的畫面,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努力?隱忍著,可吸鼻子的聲音還是吵醒了清荷。
清荷迷濛睜眼,含糊問道:「怎麼傻站著?」
陳玄將頭湊過?去,埋在清荷肩膀里。明明在外也是個高?大健壯的漢子,此刻卻跟個孩子似的,在她懷裡趴著。
清荷笑?著揉揉他的脊背,輕聲問:「怎麼了?平時可沒見你這麼膩歪……」
陳玄沉默不語,半晌,突然開口。
「娘子,你帶著寶娘回溧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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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胡府。
澄湖上?的蓮花都?已敗了,如今只留得殘荷幾畝、蓮蓬數枝。一場急雨後,更是吹折一片蓮枝。捲曲的蓮葉倒伏著,渾然不見數月前的風姿。
而近來,朝廷的申斥懲處、胡瑞的陰晴不定,讓胡宅上?空也飄滿了陰雲。
程荀端著胡婉娘這月的月例衣裳,從針線房出來。
雖說府中愁雲慘澹,可主子們照樣?過?著鐘鳴鼎食的日子,飯食珍饈、錦衣羅裙比往日更甚。
程荀看了一眼手裡的衣裙。
如水的大紅緞面上?繡著纏枝牡丹織金紋,如意雲錦對襟用?金線緙絲,日光過?處,更顯流光溢彩。
她用?長了薄繭的指腹,小?心翼翼捻走布料上?的線頭。
她想,如此精美的紋路,其中凝結了多少織娘、繡娘日夜辛勞的付出?熬得眼睛花了、脊背彎了,才能得這麼區區幾匹。
一想到這,便是她如何珍重以待,都?不為過?的。
不過?,她心中也略有些疑惑。
不知為何,這段時日針線房送上?來的衣裙都?是往日不常用?的大紅、深紅。難道胡婉娘好事將近?可是按道理,婚期還有大半年之久呢……
她暗自琢磨著,一不小?心在拐角處與人撞上?了。
來不及道歉,她第?一反應拿穩了手裡的托盤,提著一顆心,好生確認了手裡衣裙並無損壞,這才抬起頭。
沒想來,來人竟是位蒼顏白髮的老者。
眼前的老者精神矍鑠,乾瘦的身子被寬大的道袍罩住,髯須花白。光是立在那?,就一副仙風道骨的氣?度。
程荀心中暗自想,想必這就是那?位仕陽道長。
這乾道淡淡看她一眼,並未多言,越過?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