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河鬱悶地坐在桌邊,噸噸噸灌水,借茶消愁。
那悶悶不樂的臉色讓盛釅看了,更是加重了心中猜想。
那魔修當真……
罷了,偌大修真界,奇珍異寶何其多,他就不信不能幫小孩治病!
只是,小孩的自尊心還挺強,日後還是要疏導一番,萬不能諱疾忌醫。
於是,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更為心疼。
要是盛星河知道他爹的想法,恐怕當即要去找君華同歸於盡,一起死吧。
另一邊,江平野看出盛星河不開心,聯想了一番方才的隻言片語,覺得此刻還是不要打擾,給對方留出個單獨空間為好。
他身後的蓮兒得了眾人的準話,略略安心。
但愛人生死不明,還是讓她不由心神不寧,想找人說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看了看燭光下美得不似凡人的盛釅,又看了一眼沉默喝茶的盛星河,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角落裡的江平野身上。
許是燭火溫暖,溶解了黑衣少年身上的冷意,他看向盛星河的目光幽深,側臉竟給人幾分平易相處的錯覺。
蓮兒於是慢步踱了過去,遲疑地低聲道:「仙君萬安。」
對方沒有回應,卻也沒有斥責她,像是默許一般,這給了蓮兒勇氣。
她鬆了口氣,清秀的臉上露出些許疲憊,手指絞著裙角:「抱歉仙君,我只是太慌了,想找人說說話。」
黑衣少年仍舊沉默,蓮兒倒不介意,像是對著樹洞一般,她凝視著一盞燒得熱烈的紅燭,表情恍惚,陷入回憶中。
「我一月前被我父親賣給了春風樓,本以為會吃苦受累,沒想到因為這張臉,卻讓我成了花仙之一。
寧辭遠就是我成為花仙那天來的,他被朋友拉來湊熱鬧,卻一下便點中了我,他俊秀、儒雅,不少花仙都暗中欽慕他,可他偏偏只喜歡我,我那時相信,這是天賜的緣分……」
「你怎麼知道他喜歡你?」江平野忽然看向她。
「……什麼?」萬萬沒料到對方會回應,還會問出這種問題,蓮兒不免有些愕然。
江平野眉眼冷了幾分,懶懶掀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淺色的瞳孔在燭光中泛著幾分陰翳,如同看死人一般。
蓮兒抑制不住退了幾步,寒毛直立,後知後覺發現,眼前這個仙君,似乎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江平野一時沒得到回答,劍眉微微蹙起,讓他看上去更為冷酷。
蓮兒忙道:「他、他時刻都想黏在我身邊,有什麼珍貴的禮物也會送我,我和其他男人相處時,還會吃醋,阻止我和那些男人見面……」
說著,蓮兒也慢慢放鬆下來,陷入到甜蜜回憶中,嘴角都擒上一抹笑意。
「黏人,送禮,吃醋……」江平野慢慢咀嚼這幾個詞,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影。
他目光朝桌邊看去,少年的身影和腦海中重合。
他偏頭低低道:「這些就是你們人族表達愛意的方式嗎?」
他這話問得略有些奇怪,蓮兒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卻怕得罪這位仙君,只好訕訕點頭:「是的,遇上喜歡的人,想時刻陪他,給他送禮物,看他和別人在一起吃醋,這不是很正常嗎?」
「這樣啊」,江平野語氣平淡。
然而心底卻像是竄起了一團火焰,越燒越烈,某個一直掩藏在心底,隱隱約約的念頭,此刻無比清晰,迴蕩在他耳邊。
喜歡……
他想起中峰時和對方同住一屋,在天樞峰和對方同進同出,想到那麼寶貴的龍吟劍,對方想也不想就送給他。
想到看他和盛釅走近時,對方那無比緊張卻又強作鎮定的表情,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然後過來分開他們。
以及,和對方每一次肌膚接觸後耳尖染上的紅暈,心底歡呼的雀躍。
盛星河……喜歡他嗎?
「不過」,蓮兒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口時帶了點氣惱,「越容易得到的,男人越不會珍惜,我當初便是太輕易答應寧郎,讓他後面竟也會對其他花仙出神!哼,若不是他後面誠心悔改,我是斷不會原諒他的。說到底,還是我當初答應得太爽快,沒讓他吃點苦頭,竟不懂好好珍惜我?」
「是、是嗎?」這話仿佛一小潑冷水,在江平野燒得旺盛的心火上澆了一澆。
他眼底浮現疑惑,頗為震驚得看向女孩。
這幅表情倒是消弭了他身上那種刺骨的寒意,蓮兒膽子大了些,覺得這冷冰冰的修士原來是個情愛白痴,不覺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傳授經驗:「可不是,別看男人在喜歡你時對你千依百順,什麼好東西都惦記著送給你。等一到手,哼,便換了一副模樣。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把人釣著,若即若離,打一棍子再給顆甜棗,就同馴服妖獸一般,保管之後對你服服帖帖,心心念念都是你。」
蓮兒好歹也在春風樓做過一個月的花仙,說得頭頭是道。
江平野不懂,但大為震撼。
輕輕鬆鬆便能領悟各種偏僻秘笈的腦袋,在這段訓男人的發言前攪成了亂麻。
只覺十幾年的修煉都沒有學會這個本事來得困難。
唯一能勉強意識到的,就是萬不要輕易答應別人的喜歡。
他看了看桌邊少年瘦弱的身影,抿了抿唇,手中的龍吟劍握得緊了些。
蓮兒傳授了一番知識,也不是很怕這冷麵修士了,還大著膽子問了一句:「仙君、可是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