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肖知年。
肖知年就在他身邊,在他接電話時就看到了對方的名字,也聽到了對方的聲音,想了想,對兒子點了點頭。
安嘉茂就回:「好啊,那在——」
「漢特梅碼頭,八色鳥餐廳,」關格說了個地址,「在這裡見面。」
安嘉茂頓住。
這個地址……怎麼就在隔壁?這裡就是漢特梅碼頭,上岸就是八色鳥餐廳,從這裡甚至能清楚看到八色鳥餐廳的招牌,點的這麼精準,難道被發現了!
他有點慌,再次看向肖知年,用嘴形問,要不要換一下?
因為他停頓的時間有點長,關格那邊又說話了:「怎麼,這地方不行,要換?」
安嘉茂當然想換,這個地點太敏感了,可如果現在說出要換,反而更……也許關格是隨便點的地址呢?人家本來沒懷疑這裡,只是隨便提了一個見面地點,你非要換,人家難道不起疑心?
關格可不是蠢人。
如果他真的神通廣大,現在就獲知了他們的準確地點,那他們再怎麼提出換地點,都沒有用,如果他不知道,只是隨口提個地方見面,他們卻表現的像如驚弓之鳥,警惕過度,反而會被抓住蛛絲馬跡。
肖知年搖了搖頭。
安嘉茂也是這個想法,故意放鬆了說話語氣:「好啊,就這裡,三個小時後見面。」
「我兩小時後到。」
關格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安嘉茂:……
他本來想抻一抻時間,好讓對方情緒緊繃,怎麼好像被牽著鼻子走了?
「去吧,好好談談。」
肖知年端著咖啡杯:「就算關格什麼都知道了,也沒關係,我們並不想威脅他,綁的也不是他心尖尖上放的人,我們沒想過拿宋時書換他手裡所有東西……當年那批料子,見者有份,總不能他一個人獨吞吧?」
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慢慢攪動,像是在揣摩別人的心思,也順便給自己理清思路。
肖知年聲音很低,像是在給兒子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他會想要名聲的……企業想要做大做強,有些輿論可以公關操作,有些底線不能破,他知道怎麼樣對自己更好……那麼多翡翠原石,他一個外行也搞不了不是?他是可以立刻開始找人合作,但這個時節,時間就是錢,怎麼可以浪費?他總是要與人合作的……我們足夠專業,可以給出最有利他的分成利潤,還可以保護他的秘密……」
安嘉茂:「嗯,我知道。」
「你最好真的知道。」
肖知年看向兒子,目光很深:「談合作,是為了錢,為了利益,不要扯上情感,反倒惹的人厭煩。」
安嘉茂知道父親在提醒什麼,他都懂,有些事沒必要追得太緊,只要今天的事談成,他以後就有大把的機會,沒必要著急……
可兩個小時後,在八色鳥餐廳看到關格的瞬間,他的心臟就忍不住狂跳。
寬肩,長腿,勁腰,過於優越的身材,讓西裝穿在對方身上,具有別人沒有的氣質,關格的優雅似乎與生俱來,明明是源於西方文化的西裝,穿在他身上,卻比任何人都像紳士,像從華麗的古堡中走出的王子,強大尊貴,擁有無盡的威懾力和荷爾蒙。
大家坐下來,分明是要開始進行談判的,安嘉茂卻還是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你有沒有,真正喜歡過誰?」
「有。」
關格本可以不理會,卻非常坦然篤定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宋時書。」
安嘉茂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刺了一下,可能也是因為這陣疼痛,讓他恢復了些理智,還能冷笑出聲:「這時候,就不必再騙我了吧?你和宋時書,分明是假結婚,你圖的並不是他這個人。」
關格視線不著痕跡滑過餐廳四周,雙腿優雅交疊:「隨便你怎麼想。」
安嘉茂始終不甘心:「為什麼不喜歡我?」
關格抬眉,眼底似有憐憫:「非要說?」
安嘉茂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被勾起了不甘:「我想知道。」
「你太虛了。」
「嗯?」
「心虛,虛榮,虛有其表,虛情假意,最想要的也不過是虛名,」關格眼神淡漠,「想要站到最高處,你可以努力,你有比別人高出很多的基本盤,可以嘗試成功,可你不,你懶,你害怕失敗,一點挫折都不想經受,你渴望想像中的成功,最先想到的是走捷徑,而捷徑,是最輕易看到利益,也是最不結實的那條路,一兩次幸運,不代表永遠能幸運,你學會了走捷徑,就再也看不到真正可以努力的那條路,也看不到捷徑背後的風險——它崩塌時,就是你毀滅時。」
安嘉茂隱隱有點明白,這是在說他抄襲的事嗎?
他把那個尚可以有點期待的自己……給丟了。
關格目光犀利:「你享受的不是攻克難題,付出辛苦,終於得到收穫的喜悅,你想要的始終是別人的吹捧,別人都誇你,喜歡你,你一邊享受著這種虛榮感,一邊對收穫到的誇獎感到心虛,覺得自己不配,又貪婪的想要更多這種感覺……你說你喜歡我,其實也不是喜歡我本人,而是喜歡站在我身邊,給你帶來的利益和虛榮——你問我喜歡什麼人,前提是,對方是一個人。」
「真實的,踏實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被當做工具操縱,自己也心甘情願做工具的木頭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