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纪玄面前,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
木槿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解释道:“公子,您给奴婢买这些贵重的衣裙,奴婢很感激,但……奴婢也很惶恐,这实在是不合规矩,哪家下人会穿这么贵重的衣裙呢?”
纪玄本来听到她说自己感激的时候,心里还隐隐地高兴呢。
忽然听到“但”字的时候,心头涌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后面就不是什么好话,听到她说自己惶恐的时候,纪玄原本还算轻松和快活的心情,一下子又郁闷起来。
他有些烦躁地说道:“你管他哪家下人呢?本公子不是说了,小爷的规矩才是规矩!”
木槿很心忧,企图继续劝说五公子:“可夫人要是知道了……”
木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玄打断——
“知道什么知道!且不说我母亲在临安,根本就不会知道,即便她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
纪玄转过头来,目光极危险地盯着她:“木槿,你该不会以为,本公子连身边一个丫鬟穿什么都没有资格决定吧?”
木槿顿时像被他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她骤然哑了声音。
纪玄那表情,好像她敢说是,他就敢让她知道小瞧他的后果有多么严重一般。
可是……这些贵重的衣服、裙子,瞧着倒是好看,但是真正要穿在她身上了,都是些烫手山芋,迟早要出问题。
木槿还是担心,低声呢喃道:“可若是别人说闲话怎么办?”
别人说闲话。
纪玄都气笑了,目光灼灼地反问道:“木槿,你难道是活在别人眼光里的吗?”
木槿愣住了。
她、她当然不是……
她从小到大受到过多少流言蜚语?要是活在别人眼光里,早在别人说她克死母亲和外祖父的时候,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当然不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她想这么回答五公子,但不知为何,在面对五公子时,她忽然又不确定起来。
她真的不在乎自己和五公子一旦走得近了以后要遭受的流言蜚语吗?
她不知道。
她若真的不在乎,那为什么在纪府时,每每别人提起她勾引五公子时,她总是那样的难堪、那样的无地自容?
木槿低下头来,突然没有勇气回答纪玄这个问题了。
纪玄的视线遥遥落在对面街道的酒楼处,落在那个写着“花好月圆人长久”的花灯上。
他说话的声音被风带到木槿的耳边,听不出喜怒。
他问:“你折腾你那几根破秤杆的时候,就一意孤行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一跟本公子沾点关系的事情,你就什么都怕,前怕狼后怕虎,甚至还怕起别人的眼光来?”
语气没多大起伏,比起以往他暴躁的语气简直平静太多了,可这句话就是有种直插心脏的力量,让木槿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知道的。
五公子这人向来不给任何人留面子,他最恶劣不过,很多事情明明表面上过得去,可他非得撕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即便鲜血淋漓,也绝不心软。
让她这个胆小鬼,根本回答不出来。
良久,
他声音很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木槿,你真的不能把你对制秤的勇气分在我身上一点?”
木槿脑子里嗡鸣一声。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揪住了。
闷闷的,很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向不可一世、狂妄至极的五公子,刚刚说那句话的语气听起来,竟然……会……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