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叫庄子上的老仆赶了一辆驴车出来,木槿爬上驴车坐着,从庄子后面出去,往山上去。
老伯一直住在石泉镇,对这里在熟悉不过,木槿稍微描述了一下,他就知道那地方在哪座山上了。
驴车比不得马车快,在狭窄的山道上慢慢悠悠挪动着。
秋风瑟瑟,从木槿的身边掠过,带起她豆色的衣摆,扬起她乌黑的丝。
木槿抬起头,看见山上五彩斑斓的黄色,一片片,一簇簇,像晕染开的水墨画。
秋风愁煞人,阿吉在她旁边叹了一口气。
“都是做下人的,我能理解你想脱籍出府,可我说木槿姑娘你未免也太过天真,夫人当真那么轻易就会把卖身契还你?”
木槿捏紧了膝盖上的裙子,“可……夫人毕竟是一家主母,不会说话不算话的吧……”
阿吉当即驳斥道:“但此事是夫人亲口与你说的吗?可曾与你立过契约?”
木槿默默埋下了头。
“不过是鸳鸯一个丫鬟空口白牙说的话,你便当了真。”阿吉压低声音,“即便是……夫人亲口与你承诺,有朝一日想反悔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阿吉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小的说句不好听的,你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们是下人,生死荣辱皆系主子一念之间,你……唉——”
阿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木槿一下一下扣着衣襟上粗劣的绣花,低着头没说话。
“而且,你安安分分在五公子身边有什么不好,你如已经是公子的通房丫鬟了,你一个弱女子出府又能做什么呢?外面的世道,可不比你在纪府好过。”
“你也就仗着公子喜欢你,所以才屡屡被放过你,要我这样折腾,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阿吉酸溜溜地说。
木槿本来还消沉着,听出他语气中的吃醋时:“……”
驴车停在了半山腰,剩下的路上不去了。
木槿和阿吉下车,步行上山,老伯停在原地等他们。
木槿见阿吉率先抱起了两只大木匣子,忙伸手去接,“我来拿吧。”
阿吉侧身避开,往山上走去,“我一个爷们在,哪有叫你一个弱女子拿的道理?”
木槿只好空着手,跟上他的脚步。
木槿除了那两匣子故地的土,还准备了一些纸钱香烛。
阿吉远远地停下了脚步,并没有靠近。
木槿外祖父的坟茔上已经长满了杂草,木槿把坟前的杂草拔干净,才跪在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告知祖父她带着他故乡的土来看他了。
风吹起一阵香灰,好像吹进了木槿眼睛里,熏得木槿眼泪都出来了。
她胡乱抹了两把,把木匣子打开,把里面的土撒在了坟茔之上。心中巨石落地,好像了结了一桩心愿一般。
下山路上木槿很安静,比来的路上更沉默。
阿吉看出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再说什么,驴车到了纪家庄子上时,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
阿吉回去复命,木槿本想溜回自己的房间去,但她实在是顶不住阿吉的目光,只能跟着阿吉过去向公子道谢。
虽然木槿心里觉得公子十有八九不会见她,但阿吉说的没错,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过去道谢是态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