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狠事卻又不夠狠,臨了收手,此為大忌。
是他投鼠忌器,是他怕傷了虞蘊。
如果那人不是虞蘊,如果嘉帝不是真心疼愛虞蘊。杜長蘭不但會綁了談大夫,還會潛入皇宮在嘉帝臨終前現身,令其死不瞑目。
他原是這般計劃的。
他何曾受過這般悶虧不回擊。
可是只一個虞蘊,就叫他偃旗息鼓。
孩子皆是債啊。
杜長蘭愣神的功夫,面前投下一片陰影,他抬眸望去,不知不覺間虞蘊竟與他一般高了。
他被擁入懷中,那胸膛出乎意料的結實,金玉之聲傳入他的耳中:「昔日爹為屋瓦,予我棲身,護我疼我。今日我造宮階,你我父子共觀盛世。」
那雙手臂格外有力,將杜長蘭摟得緊緊的,虞蘊軟了聲:「爹,回京罷,我不能沒有你。」
杜長蘭一震,驚訝過後心底生出連他也未察覺的欣喜,只消片刻,喜悅如巨浪雲山將他堆起,懸在九天之上,腳底軟綿綿分外不真實。
他親自種下一棵樹苗,費了百般心思養護,如今樹苗長成參天大樹,要為他遮風擋雨,他如何不歡喜。
他果然是個俗人,杜長蘭想道,他無法心如止水。
杜長蘭閉上眼,唇角飛揚,「好,我們回京。」
虞蘊喜不自禁,饒是有九成把握,但真聽到杜長蘭應下,他一顆心才真正落了地。
他激動道:「家裡人,還有嚴夫子也一併回京。」
虞蘊的生母早些年就帶回了京,與元文太子合葬。
虞蘊清點人數,眉眼間陰鬱漸消。
杜長蘭按住他的手,哼道:「三叔那邊就算了,臨走前還得讓他吃吃味兒。」
當年小蘊兒剛來杜家時,還被杜老三恐嚇了一通。
這許多年過去,杜長蘭還記著,可見是個小性兒的。杜老三如此咒怨,只能眼巴巴看著杜老二一家享富貴,連村里其他人家都受了恩澤,就他家沒有。
而嚴秀才原是不願上京,嚴奉若一露面,他所有的拒絕都咽回肚子。
消息一傳出,嚴家那邊就來人了。
「奉若。」一個矮胖的男子親熱打招呼,嚴奉若一時沒認出人。嚴秀才卻冷了臉將人趕走。
「叔,叔……」聲音遠去了。
嚴秀才回來時,神情有些不大好。嚴奉若心思一轉有了數,「他就是當年偷進娘屋裡,而後冤枉娘打他的那個堂兄。」
嚴秀才不自在點頭。
他這些年在鎮上,有意遠了嚴氏那邊的親族。當年慘事,若無這群人拱火,他娘和妻子哪裡就走到那般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冥冥之中或有天意,這些年嚴氏一族再沒出個出息的,唯一天賦過人的嚴奉若也養在李府,卻也是病懨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