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梦境感官却那样真实,好像她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派翠西亚从这场梦里熟识了死亡来临之际的预感,那是和她面对如雨点般向自己刺来的玻璃碎片时相同的预感。
她可能已经死过一次了。
“啧。”
少有的。
莫里斯似乎展现出了一丝不耐烦。
派翠西亚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将“不耐烦”这个词与莫里斯联系到一起。
她是在老管家的关照下长大的,莫里斯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二个父亲。除了兄长涅尔瓦,莫里斯就是她最信任的人。
温和的笑容、古板的腔调、持久的耐心、拘谨的行事风格,这就是派翠西亚对莫里斯的印象。
而现在这个陌生的莫里斯令派翠西亚感到不安。
好像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变得怪异,变得不再符合她的认知。
“快要到时间了。”莫里斯捋起袖管查看腕表,他又抬起头看悬挂钟表以核对。
“到时间?”派翠西亚不懂莫里斯指的是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你不是怀疑自己已经死了么?”莫里斯爬着皱纹的面庞上流露出浅浅阴冷,他从怀中取出了一颗串在细绳上的玻璃珠和一条黑色皮革项圈,“那就来看看真相到底如何吧?你会乖乖听话的对么?”
派翠西亚视线刚触及到项圈就感到大脑昏沉,她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
口哨声。
蜂鸣,随即转瞬归于寂静。
空无一物,四下漆黑,派翠西亚找不到自己在哪,她的双手她的双腿她的身体都消失不见了。
“这里是九个小时前的升降站,中洲岛第三城市层西区升降站,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站外,你在走向升降站,你并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忽然有一个声音给了派翠西亚提示。
派翠西亚无暇去想这个声音来自谁,因为画面和景象已经随着话音落下在她的身边在她的眼前浮现构建。
她低头,现自己正穿着灾难生前那件雪纺连衣礼裙和那双低跟凉鞋。
她的行动不受她的想法左右,完完全全继续重复着当时的行动将一切以极度拟真的方式再现。
“别回头,不能回头看,不能让多余的信息影响了你的判断。”
又是那个声音,他在警告派翠西亚。
于是她的脖子以上也被限死在了正前方,再无法做出扭头回头的动作。
就像一个提线木偶,那声音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她并不能左右自己的四肢自己的身体。
来往行人从自己身旁穿行而过,派翠西亚仍然记得那些行人当时的着装和外貌,她看得到的一切都还原真实。
她正一步一步离升降站越来越近,玻璃墙壁反射着夜色下的灯光。
一步,一步,越来越接近。
“然后,就在这个时刻……就是这个时候,灾难生了……你应该记得。”
那声音又说。
派翠西亚知道,派翠西亚仍然记得这一刻。
耳膜都快要被那巨大的声响所震破,升降站的玻璃墙壁顿时粉碎,冲击波与火焰同时从站内喷涌出来。
玻璃碎渣瞬间化作了死亡的雨,在高温的火焰将现场覆盖之前,人类脆弱的肉体先会被这些尖锐却细小的东西切开剁碎。
派翠西亚感受到了疼痛。
那是肉身被撕裂的痛苦,那痛苦几乎将她推入昏厥,但这里不是真实,她的意识又被强迫唤醒,她不得不亲眼目睹自己瘦弱娇嫩的躯体被数不清的玻璃剥取肉块穿出血花。
她明明已经死了,她本来当场就该在这里死去的。
派翠西亚知道这场幻境所还原的就是真相。
凝滞,幻境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那样。
画面暂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