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弯折的刺耳声音越加响亮，倾斜的度正在放缓。
初次刻纹完全解放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轻松，蜂鸣已经盖过了一切嘈杂，视野中蒙上一层血红色，林轩苏抓住舱内扶手强撑站住。
“恐怕洛格罗尼亚亲眼见到也会为你感慨吧。”黎丝瑶坐在窗边，她欣然欣赏着林轩苏所创造出来的这一惊奇景象，“不用担心会被路人现，我已经为周边蒙上幻影，继续以这个度让摩天轮下落吧。”
然而林轩苏已经几乎听不见了，他的目光空洞涣散。
他失去了意识。
水流仍未消散，这架接近千吨的庞然钢铁却在看似柔软无力的液体支撑下匀缓慢降落。
这是本能。
出于保护弱小的本能。
格兰瑟姆·卡尔作为神选永远都会为了那些脆弱的无法为自己而战的人们挺身而出，即便他已经不再身为人类，即便他已经被灰烬污染成野兽。
黎丝瑶叹了口气。
她穿好风衣提上皮包起身，走到了昏迷却依然站立的林轩苏面前。
“我该夸你勇敢无畏呢，还是该骂你愚蠢鲁莽呢？”少女苦笑端详着那副被烬尘覆盖的面庞，她能看得出这副面庞原本的轮廓和形状，“刚吸收了我的血没多久就如此过分压榨刻纹，这样不懂节制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烬尸的吧。”
她似乎在心疼，她似乎在埋怨。
“不过我还会继续陪伴你，我会一直就这样陪伴你，直到行走至世界尽头。”
她不顾忌烬尘烧灼肌肤，悠然贴靠上去，白皙脸庞上她的肌肤也开始剥落燃烧，火流与烬尘滚淌。
少女揭开了人型的伪装也渐渐灰烬化。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貌，最接近她灵魂的样貌。
“我会唤醒你，睡着一次我就再唤醒一次，直到你永远睡去。”
她抚摸那张失去形状失去形体的脸颊，声音低微轻柔。
摩天轮仍在缓缓沉降，支架几乎与江面平行，座舱底部已经没进水中，座舱中怪物拥抱着怪物。
“你想杀谁？我会杀的。”
“切开喉管刨出脏器剪短经管，我会杀得很彻底，每一分每一寸，只要你开心，只要你愿意。”
她的声音嘶哑，她的声音微弱。
“杀死那四个叛徒你就会爱上我了么？杀死所有你讨厌的人你就会爱上我了么？”
“告诉我吧。”她说，“告诉我这就是爱。”
复仇。
复仇不再重要。
与逆臣的仇恨远没有执念重要。
那些模糊的过往她早就记不太清楚了，她已经淡忘了。
她只是想让林轩苏开心。
她只是想让林轩苏继续看着她。
她认为自己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林轩苏能注视着她。
江水漏进门缝涌进座舱中，汩汩流淌声清晰，水位很快没过了膝盖。
“我会杀的。”她低声又说。
在积水将一切都淹没之前，她始终拥抱着他。
“所有阻碍我们的人，我都会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