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浪费的时间越多你就愈发焦虑起来,尤其是想到五条悟很可能已经开始着手祓除真人,你就烦躁得连午睡都不安稳,做了一连串光怪陆离的噩梦,中途还惊醒过一次,夏油杰不知道何时跪坐在你睡着的单人沙发旁,宽大的手掌覆上你的额头。
第一反应还以为又是梦,你愣愣地盯着他几秒,才发觉不是在做梦,他的声音是有些朦胧的,“做噩梦了?”
以前在学校午睡的时候你也有被噩梦吓醒的经历,很巧合的是每次惊醒的时候夏油杰都能无比准确地捕捉到你的动静,然后朝你投来关切的眼神,他也像现在这样,手掌抚摸你的额头,低声柔和地询问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现在回忆起来,你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味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会有这么多次的巧合吗?每次都是……仿佛他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一样。
你嘴硬道:“没有,就是有点太热了而已,而且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完美地掩饰好自己真实的情绪,宛如你同夏油杰之间没有那六年的时间差,没有不可逾越的隔阂,宛如还是曾经的模样,你理所当然地向他提出要求。
他单手撑在你的身侧,尽管是半跪着的,他依旧全然是主导者的姿态,你能够隐约嗅到他身上幽淡的香味,比起香水,更像是檀木香,“好啊,我也知道阿蝉会觉得无聊的,那阿蝉想要去哪里呢?我那里,还是……悟那边?”
看似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中,然而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死死地被他攥在手里,你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坐了起来,朝他伸出手,“手机,我要给悟打电话。”
明明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波涌动,你怎么也不想把祸水引到自己这边,还不如把话挑明了,夏油杰的动作停滞半秒,旋即按照你说的把手机递给你。
找到联系人里的五条悟,拨出电话,过了一会才打通,那边的背景音是乒乒乓乓的嘈杂声响,时不时伴着其他人的喊叫声。
“五条老师——!!那只咒灵跑出来了!!”一名学生躲在树背后,朝着还在空地上接电话的男人大叫,“啊!他朝您飞过来了!!”
然而五条悟却不为所动,他从电话那头的沉默中猜到什么,语调欢快,“诶?是阿蝉吗?现在打电话给我,是想我了吗?好开心啊……”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咒灵已经绕到他的背后,正欲发动攻击,然而就在下一秒,男人只是手指并拢,掐出个术式的手势。
轰——!
刚才还把众学生弄得手忙脚乱的咒灵瞬间被祓除,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而五条悟的注意力却都在手机上,“再多说几句话嘛,我现在也很想听阿蝉的声音哦。”
一旁的学生:这是在干什么啊!?秀恩爱吗!?
而你也大概猜出五条悟那边发生了什么,就顺着他的话头说:“嗯,我在想你,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打算换一个住处,刚才杰也在问,是让我住在你那边,还是他那边。”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把夏油杰抛出的问题又丢回给两人,让他们两个人去解决内部矛盾,你所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观。
“啊……原来他是这么对你说的吗?”语气很明显地发生了变化,“把手机拿给他吧,对了,阿蝉等下想要吃什么甜点吗?”后半句话是伪装出来的活泼语调,你很肯定夏油杰也能够推测出现在五条悟估摸着是隐隐有些生气的,可他却还是好脾气地摸摸你的头发,没等你回答就接过手机,“阿蝉不喜欢吃甜的。”
大抵是为了不让你听到他们的对话,夏油杰拿着手机就走出了房间,把你一个人留在书房,在把《小王子》放回书架的时候你瞥见了夏油杰放在书桌上的文件。
放在平常你是不会偷看别人的东西,可你的眼神在无意之中扫到文件中某些熟悉的字眼。
禅院……?
还没等你再多看几页,书房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你把文件归位,恰好在这时门被打开,夏油杰面上还带着笑容,他的目光从你身上很缓慢地移动到书案上,“阿蝉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
“禅院家仗着自己是御三家之一,在过去这些年一直压榨其他平民出身的咒术师,这样的秩序也需要改变了。”早就预料到你会发现,这样的话语就像是早已排练过千百遍,说出来也格外地流畅,“我相信如果是阿蝉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我永远不可能变成杰这样的人,所以你的假设没有意义。”说起来,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夏油杰都对禅院家格外反感,联系到六年前你出国寻找解咒方法的时候,他也是这副表情,好像生怕禅院直哉会活下来一样。
你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还没等你开口,楼下就发出一阵动静,原来是带学生完成任务的五条悟瞬移回来了,手里提着新鲜出炉的甜品,脚步飞快地跑到书房,迎面就给了你一个充满甜品香味的拥抱。
“我回来啦——”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你的脸颊,才不到一天没见面,看他那黏糊糊的架势更像是许久未见,“让阿蝉久等了呢。”
接着他又说:“住所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所以刚才那通电话已经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了?
你瞥见夏油杰微妙的神色,又揉了揉五条悟的头发,“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嗳,阿蝉当然是住在我那边嘛,杰平常可是很忙的哦,只有我才能更好地陪着你呀。”
抬起头,越过五条悟看向夏油杰,后者抿抿唇勉强露出微笑,“嗯,悟说的有道理。”
*
想要找到有关当年禅院直哉中诅咒的真相,你尽可能选择不惊动夏油杰,其实你也没有那么想要知道,只是在和五条悟聊天的时候随意地提起一嘴。
五条悟则是敏锐地嗅到什么信息,“既然阿蝉都说没有那么在意他,那我也就告诉阿蝉吧,无论是我也好,还是杰也好,我们啊——”
“都很希望他去死。”
那是你初次从五条悟身上直面接触到那么明显的恶意。
说完,他抬起眼皮,关注你的表情,神色懒洋洋的,宛若处于悠闲姿态的雪豹,即使表现得再怎么放松,还是会让人感受到他潜藏在表面下的危险性。
“会生气吗?会因为他朝我们发脾气吗?”他的脑袋枕在你的双腿之上,样子似乎乖顺,你的手指搭在他的额角,在和你相处的时候他都会解除无下限。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从前的你还天真地以为五条悟是因为生长在封建大家族才会性格恶劣,然而时至今日,他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恶意掀开一角,就令人那么无所适从,“我不会因为他对你们生气。”
但同时你也不会因为他们的举动而有其他的情绪波动,你只是漠然地注视着他们,以局外人的视角旁观一切。
“本来就是嘛,阿蝉可千万不要在意那种无关紧要的人呀。”
无关紧要不仅仅是禅院直哉,或者说,禅院直哉只是一个符号,所有能够转移你注意力的人都能被完美地代入禅院直哉的境地,今天是禅院,明天又会是谁呢?人总归是贪心的,总是想要被偏爱,被坚定地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