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清在桌前坐好,却没急着动笔,他盯着空白的封皮看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其事地将其翻开。
宫野志保看到那边严肃的画面,无奈地摇摇头,左右那个东西也没有那么重要,随那个人去好了。
清水清翻开记录册的第一页,同记忆中的顺序一样,他第一次出现五感失灵的状况是味觉缺失,但是他当时并没把这个小事情放在心上。
随后是视觉失灵,某天他的视力极下降,在研究员们争论是不是哪项手术中视觉神经受到压迫从而导致了这种状况时,他的视力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
不久后,当他的听觉开始出现问题时,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才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状况。
再然后是嗅觉、触觉……直到变为五感的不定期、不定程度地随机出现问题。
研究员们面对他时会从自信到自我怀疑再到焦头烂额,他很久很久以后都没能痊愈,甚至病情还会愈演愈烈,最终这个原因不明的后遗症被判定为无法根治。
清水清又翻了几页,回忆起这种东西没什么乐趣可言,所以一开始的兴趣消散后他直接跳到了末尾,在桌子上的笔筒里拿了一支笔写起来。
有意识地将情绪维持在相对平衡的状态以后,那种五感失灵的状况出现的概率的确低了很多,所以他很快就停住了笔。
“我写好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宫野志保放下手中的试管走过去,接过记录册,却没打开看,穿着白大褂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紧盯着眼前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开口道:“清水。”
“嗯?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这里,你也会像放过苏格兰一样放过我吗?还是说……你会不留情面地杀掉我?”
两双蓝色的眸子彼此注视着,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别的东西。
清水清极细微地歪了歪头,他很少用这种带着审视意味的动作去面对这个女孩,但是哪怕有所掩饰,嘴角挂的那抹弧度还是不自觉地放平了几毫,这令他脸上原本温和的神情里突增了几分凉薄。
“不会。”
听到这句话时,有着一头茶色短的少女的眸子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银青年叹了口气,把手中随意把玩中的笔放下,当他坐下的时候两人的高度可以接近持平,这是一个相对平等的姿态,所以他没有选择站起来,而是不那么合时宜地继续坐在原处。
“都不会,雪莉。”清水清抬手摸了摸面色紧张的茶色女孩的头,语气温和道:“我会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带回来?”宫野志保的眼神颤了颤,眼中的光顷刻之间黯下来,她侧过头,避开那束或许盛满包容的视线,低声道:“我知道了。”
清水清不再说什么,手转而落在了在女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这是无声的安慰,也是一种别样的提醒。
能够被boss称之为“重要”的女孩,组织中极少数的头脑顶尖的科学家,出生在组织里,按照组织为她计划的路线,一步一步长成了组织最期待的模样……黑色牢笼中的飞鸟,她拥有翅膀,她想挣扎着脱逃,但是太难了,那是仅靠她自己绝对无法完成的事情。
她与组织的牵扯已经太多太多,这是从宫野夫妇加入组织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的命运的粘连,况且牵一而动全身,同样被迫留在组织中的宫野明美也是牵制雪莉继续为组织进行科研研究的关键一点。
脱离组织,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种幸运,能够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走出去。
手下的触感很单薄,清水清不可忽略地意识到,哪怕享有天才之名、哪怕再怎么沉着冷静,都无法改变眼前的人其实还只是一个孩子的事实。
他从座位上离开,单膝半跪在地上,即使视角降低,但仍然无法看清垂着头的女孩掩在阴影下的面容,只有从垂在身侧的攥紧的、微微颤抖的双拳才能窥透几分其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那是个孩子,站在他面前的人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一清晰的认知让清水清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你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情?”女孩低声喃喃。
“……?”清水清一愣。
女孩猛地甩开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大声道:“你怎么可能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带着颤抖的尾音在研究室内回响,随后这个并称不上大的空间里陷入了令人压抑的平静。
我在做什么,那家伙可是清酒,疯了吗,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宫野志保看着那个依旧垂着头半跪在原地的男人,冲动过后迟来的恐惧感包裹住心脏,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颤声道:“抱、抱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