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大盛,仿佛应和主人的心情,龙深手中的剑嗡嗡作响,动静越来越大,战意澎湃,无法遏制,似急于脱手而出,渴饮敌人血。
龙深的身形蓦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出现在音羽鸠彦面前不足三米的距离,剑气扑面而来,当头劈下!
音羽鸠彦倏然后退,身体虚无缥缈,在剑光下若隐若现。
龙深劈下的一剑威力极大,掀起巨大气浪,连带吴秉天等人,也感觉杀气扑面而来,不得不横剑抵挡,但音羽竟丝毫不受影响,他的身形几乎化为一道黑色魔气,而魔气之中,又夹杂隐隐白雾。
李映定睛一看,发现他手中也握着一把兵器,剑锋如菖蒲叶片,剑身白中泛金,至剑尖处微微翘起,形状古怪离奇,似剑又似刀。
“天丛云剑。”他听见吴秉天在旁边道。
“龙深,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今日我便要看看,是七星龙渊剑厉害,还是我这把天丛云剑厉害!”
音羽大笑一声,魔气突然拔高数尺,挟着凌厉剑气,排山倒海般轰向龙深。
那些灯笼看似就在不远处,但实际上却处于结界之外,纵然这里面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所有人都被两人决战引起的偌大动静所波及,身体连连后退,最后不得不贴着墙根,灯笼却还依旧一闪一闪地摇曳着,根本不受影响。
但这点微弱昏暗的烛光完全无法让众人看清双方的战况,音羽鸠彦的魔气,与龙深的剑光绞作一团,他们周身形成巨大的漩涡气流,咆哮呼号,天翻地覆,如果没有结界的限制,李映毫不怀疑热田神宫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他并不关心热田神宫存在与否,他关心的是龙深能否打赢这一仗。
忍了又忍,李映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吴局……”
吴秉天似乎察觉他的心境,道:“龙局是半仙之体,不必担心。”
李映一愣。
物欲横流的末法时代,成仙机缘可遇不可求,哪怕是半仙之体,也不是凡人能随便觊觎的,李映想起自己曾在师门长辈口中听过的典故,再看龙深时,眼神不由带上几分肃然起敬的灼热。
北池绘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她现在已经没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和神智,自然也不会逃跑,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执行音羽鸠彦的命令。
而音羽要求她把在场的人都杀光。
她摇摇晃晃,走向重伤倒地的唐净。
唐净伤得很重,器灵在化形的那一天起,就有了人类的血肉之躯,固然他们因为原形,生命力比普通人顽强,也没那么容易死。
但不容易死,不代表不会死。
北池绘离他越来越近,鱼不悔他们在结界的另外一端,中间隔着战场,远水救不了近火。
以唐净现在的状况,甚至不需要北池绘出手,只要一个普通人拿着匕首,就能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唐净一动未动。
他实在是太累了。
成人至今一千多年,他见过世间最绚烂的风景,听过最美妙动听的乐声,结交过最豪爽大方的朋友,也曾在沙漠与森林之交搭棚隐居,也曾在雪山之巅筑庐赏月,他去过最艰险离奇的海底洞窟,曾与鲲鹏在九霄之上遨游。
唯独没有爱上过一个人。
但那是在遇见明弦之前。
曾经他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羞涩爱笑的年轻人,他指着自己随手买来打发时间的书说那是自己的著作,明弦厚着脸皮没有半点尴尬,反倒与对方一见如故,交换联系方式。
旁人也许很难想象器灵之中也有游戏人间的浪子,然而唐净就是。也许他的身世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骨子里镌刻着大唐的浪漫豪放,那个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朝代,却始终活在唐净心中,他就像一场大火席卷而来那样喜欢上了明弦。
这段感情丰富了他的人生,却也在他心间划下一道伤痕,至今未能痊愈。
他依旧玩世不恭,爱说爱笑,没有人觉得与明弦的一段逸事影响了他什么,但只有唐净自己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说,如果有来世,希望能以一个美好的开始再度相遇,希望彼此清清白白,不染半点污垢。
那一句话,唐净之后每次想起,都是一次痛彻心扉。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梦见还是在那架飞机上,明弦指着放在他手边的小说,对他说,那是我写的,需要我帮你签个名吗?然后唐净无数次看见自己急切地跟对方说起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自己知道他的身份,让明弦悬崖勒马,一切重新开始。但梦境每次都以明弦陡然变色,对他出手,又或者明弦消失,他骤然醒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