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敬跟着寿昌长公主回到宫中,后者去了显阳殿,他不得皇帝召见去不得,往含章殿去给皇后请安的半路,被含章殿的内侍拦下,言皇后娘娘知他今日劳累惊惧,让他早些休息,不用去请安了。
闻敬沉默了片刻,遥遥向含章殿的方向奉手行了个礼,转向平就殿的方?向走。
回到平就殿,早得了消息心急如焚的杜昌迎上来?,一叠声地关心。
“我没事儿。”闻敬四下看了看,“那两个?呢?”
杜昌恨道:“殿下,那两个?丫头说?怕晏昵殿报复,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想想,晏昵殿真要报复,她们能?跑得掉?”
闻敬笑了笑,道:“不在更好。杜昌,去把浴盆里打满水。”
“是呢,是呢,”杜昌连连点?头,“奴早烧好热水备着,就等殿下回来?,殿下今日受苦了,泡一泡热水,睡得更好。”
“不是。”闻敬摇头说?:“浴盆里打冷水。”
“殿下?!”杜昌傻愣住,这大冷天的,泡冷水,这不是找病么。
“去吧,我自有?我的用意。”闻敬道。
杜昌一个?劲儿地摇头:“可是殿下,您病了,要是找不来?御医,您又得熬病,万一……万一……”
“万一熬不过去,那就是我的命。”闻敬拍了一下杜昌的手臂,“我不信我的命就到此?为止,快去吧,你不想看闻旭更惨一点?儿吗?”
杜昌当?然想看四皇子更惨,可那也不是用自家殿下的命来?换啊。
“杜昌,你家殿下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拿这条命去赌了。”闻敬沉静微笑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十岁孩童的影子,“赌赢了,你跟着我鸡犬升天。赌输了……你自己想办法活得舒坦一点?儿吧。”
杜昌红着眼眶猛地转过去,粗鲁地抹了一把脸,去打冷水。
闻敬把外衫一件件脱掉,只?着里衣,坐进冰冷刺骨的浴盆里,没一会?儿就冷得脸色白嘴唇紫,不停地打摆子。
他们三人?没有?被真正丢到城外或者被拐卖,皇帝很可能?会?想大事化小,毕竟干出这种蠢事的是他的儿子,他一国之君要脸。
可闻敬岂能?叫他们如愿。
这次没有?重罚,闻旭绝对敢有?下一次,届时他还能?好运地被骆乔救下吗?
只?要他病了,命悬一线,就会?有?人?给他出头。
闻敬从冷水里出来?,又在外头站着吹冷风吹了半个?多时辰,头开始晕之后,他叫皱着脸守在一旁的杜昌把他扶到床上去。
“去收拾干净,别叫人?看出来?。明日一早你去含章殿求皇后请御医,闹一闹,但要有?分寸,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殿下,您休息吧,奴省得的。”杜昌摸着闻敬已经开始热的额头,眼眶又湿了。
“别哭了,你殿下命大着呢,死不了。”闻敬闭上眼,在滑入黑沉之前,将除开闻旭的兄长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太子。
三个?小孩儿回去后都生?病了,甭管真假,在此?事上,皇帝必须拿出态度来?。
就算皇帝不愿,士族门阀们也会?逼着他拿出来?。
“都病了?”闻燮笑着问:“你觉得是真病还是假病?”
曹邑抬头看了一眼笑逗鸟儿的皇帝,道:“惊惧忧怖之后,体弱者病倒,并?不出奇。”
“体弱者……”闻燮打开鸟笼,把里面的戴菊鸟抓出来?,握紧在手中,手越收越紧,“体弱,呵……”
黄绿色的漂亮小鸟难受得“嘶哩嘶哩”高声尖叫,拼命在闻燮手里挣扎。
“陛下!”曹邑提高声音唤了声。
闻燮回过神来?,手一松,小鸟立刻从他手里挣脱朝殿外飞去。
“呀,鸟飞了。”一名年轻宫人?惊呼一声。
闻燮看着飞出去的鸟,心底翻涌上戾气,脸上浮现杀意,就要下令,这时曹邑说?道:“陛下,四殿下还在殿外跪着,臣以为,此?事须尽快处置了,越拖朝中怨言就会?越大。”
宋国的朝政由士族门阀把持着,皇帝不是傀儡胜似傀儡,曹邑所说?的“朝中怨言”其实就是把持朝堂的襄阳席氏、河东柳氏、陈郡谢氏为的各门阀,其中尤以席氏席荣为甚,若非还有?柳、谢等牵制着,闻燮怀疑早几年自己就要被迫给席荣加九锡了。
“你说?得对。”闻燮闭了闭眼,按下杀意,任由那只?鸟飞出殿外,吩咐曹邑:“去请席司徒、柳侍中、谢內史来?显阳殿议事。”
当?天,一道道圣旨从显阳殿出,往各处。
四皇子殿中伺候的宫人?内侍全部?杖毙,四皇子本人?被笞责三十,禁足,抄书?。
四皇子生?母李素羽从昭仪贬为无?品的御侍,迁居养德殿,无?诏不得外出。四皇子外祖、李素羽父亲从吏部?尚书?贬去了江州南康为县令。
素影园被关停,晋王闻钦禁足府中,世子闻明哲选官一事暂时搁置。
相比这些之下,成国公世子骆武一个?著作郎被罢了官都不配建康百姓讨论一句的。
闻敬高烧了二日,烧退下来?,人?还是迷糊的,睡睡醒醒不知几日。
这天,他再次从昏沉中醒来?,立刻感觉到床边有?人?,他飞快睁开眼睛,就看到太子闻端坐在他床边,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
“终于?醒了。”闻端摸了摸闻敬的额头,“终于?不热了。”
“太子殿下……”
闻敬挣扎着起身,被闻端按着躺回床上,“行了,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我们兄弟之间,哪需要那么多虚礼。”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怎么也没人?叫我起身?”闻敬不知所措四下看,“杜昌呢?杜昌去哪儿呢?也不给太子殿下奉茶。”
“他去给你煎药去了。”闻端又把闻敬按下,“都生?病了,就别操心了,快些躺好。孤这几日,日日来?瞧你,总算是醒来?了。御医说?你这次病得凶险。”
“太子殿下日日都来??”闻敬愣愣地看着闻端,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