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京的冬天比兖州要暖一些,雪也没有兖州的大,小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落在地上瞬间不见踪影,只有湿漉泞泥的路面。
马车在排队等着进城,骆乔扒着车窗往外看,小脑袋东转转西转转,时不时出一声惊叹,特别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楚鸿扶着她,防止她太兴奋把自己摔出车外。
“阿娘,这就是建康京呀!好多人哇!和东平郡好不一样!”骆乔可劲儿地往车窗外探,“建康京的城门比东平郡要高好多哇!”
林楚鸿用力把女儿拖回来一些:“毕竟是京城,东平郡是边塞,自然没法比。你小心些,别摔出去了。”
“摔出去了不怕,我一个鹞子翻身,保证站得稳稳的。”骆乔说是这样说,人却听话地坐回了车里,跟林楚鸿比划,“阿娘,我跟大舅家的镖师学了一招,嘿,嘿,嘿,这样,可一招制敌……”
嘭——哗啦……
敌人能不能一招制住尚未可知,马车里摆点心茶汤的小几被她一掌劈得稀碎倒是真的。
骆乔:“……”
林楚鸿:“……”
骆乔眨巴大眼睛看母亲:“……”
林楚鸿和善微笑看女儿:“……”
这个……
看着被碎尸万段的小几,骆乔缓缓地尴尬地收回爪子,挠挠脸颊:“这个……失手,嗯,失手……”
“失手?”林楚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阿娘……”骆乔一声哀嚎,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耍赖:“真的是失手哇,你信我嘛你信我嘛。你不要扣我的月钱,我没钱,我好穷。”
林楚鸿说:“我怎么记得你大舅二舅三舅都给了你好大一个荷囊,鼓鼓的,里面装了什么呀?还有你三个舅母也给了你不少环佩珠花,还有你的表哥表姐们……”
“我赔,我赔。”骆乔急急说,以免母亲把她的家底全掀出来。
被女儿鼓囊囊的包子脸逗笑,林楚鸿轻捏了一下,“好了,这次就不要你赔了。”
骆乔天生神力,千钧之鼎抛着玩儿那都是小意思,在她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家里她能碰到的家具基本上是一天一换,骆衡休沐在家里赖个床,她爬过去找爹爹玩儿,软乎乎的小手一拍,就把床柱子拍断,把她爹给埋在了床帐下面。
照她这种拆家的度,得亏她娘是大盐商之女,什么都不多,就银子多,否则他们家别说家徒四壁,怕是不出一年连遮身的瓦都没了。
可就算银子满坑满谷随便花,总不能控制自己的力气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这神力,林楚鸿想抱一下女儿都不能。
在骆乔稍稍懂事了一些后,骆衡给她找了武师傅,教她习武控制自己的力气,还定下了规矩——她打碎家具就扣她月钱赔。
就是这个规矩!
骆乔就没见过自己的月钱!!
她的月钱已经透支到十八岁了!!!
“谢谢阿娘,阿娘最好。”听到不要赔钱,骆乔顿时笑开了花。
那张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几是黄花梨的,要赔的话,她的月钱该要透支到十九岁了。
什么?
她从几个舅舅家里得了许多好东西?
那是她的私房,她攒一点私房容易么!
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他们走的是西边的西篱门,从这门进可以直达城西的永平里廛市,是建康京普通百姓采买的地方,也是建康京最热闹之地,因此西篱门进出城门的人很多,排了很长的队伍。
骆乔新鲜劲儿过了后,就有些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嘟囔着好慢。
“让开——让开——别挡路——”
忽然,外头由远及近传来呵斥声,还有鞭子的破风声,骆乔一个激灵清醒,林楚鸿来不及出声,她就好奇地巴着车窗往外看。
只见骑马奔驰的几个人穿着皂色吏服,中间一人身后背着信筒,前后左右几人为他开路,是驿吏。
“让开——”
前方开路的驿吏挥鞭,挑着箩筐没躲得及的汉子被他一鞭子抽翻在地。
临近城门前,驿吏手举虎形令牌,高喊:“荆州急报!!”
城门卒立刻赶开了出入城门的百姓,把路让出来给驿吏,几人不减直入城门。
“荆州急报?”骆乔探着头看了许久,等再看不到驿吏的身影才转头问母亲:“难道是齐国进攻南浦了?齐国若要攻荆州,走水路攻南浦是最好的选择,巴渠地势险要,又有江都督镇守。”
林楚鸿摇摇头,叫骆乔收收心,看快要进城门了,嘱咐道:“待会儿到了府里,要乖一点儿,知道吗?”
骆乔拍着胸脯保证:“阿娘放心,我最乖了。”
林楚鸿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她不是不放心女儿,是不放心成国公府。
只在新婚的时候在成国公府里住了三个月,就给林楚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马车从西边往东边走,车外的喧嚣不再吸引骆乔,她看得出母亲对成国公府郑重的态度,乖巧坐着,不让母亲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