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夫人,又有人唤之竹奴、竹夹膝,是前朝京城流出来的枕具,长约一米,竹篾编成圆筒状,中通镂空,夜里竹帘半卷,风吹进卧室里,竹夫人有聚风之效,消暑正合适。
行里有价格不一的竹夫人,用苦竹编的粗糙些的只需五十文。
齐朝槿都不必多想一刻,水鹊靠着这样的竹夹膝睡,第二日必然硌得浑身红印子。
他挑了水竹编得韧软细腻的款式,价格却要翻上四倍。
铺子的伙计生怕他不买,把水竹夹膝夸得天花乱坠,齐朝槿付了铜钱后,那伙计立刻喜笑颜开。
齐朝槿疑心自己是给他坐地起价了。
蹙着眉从杂货行离开。
又在街尾的糖水摊上提了碗冰雪冷元子。
青河村同他打招呼的村民见了他揶揄地笑,齐朝槿不明所以。
仔细一听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在院子里藏了个玉面小郎君,抱了这么好的竹夹膝归家,说不定是留来作聘礼的。
时下确实有以竹夫人放入聘礼之列一同下聘的风尚。
大融朝虽然忌丧期内嫁娶科举,但并不禁止守孝子女在丧期内谈论儿女私情,守孝结束没多久大办红事的也有之,更是被时人赞誉为冲白红事。
关键在于作为流言的主人公,齐朝槿并未思虑过这样的事。
他分明……是以原本说法中的表哥自居的,没什么非同寻常的心思。
水鹊见他回来时面色不自然,还以为他热坏了。
接过那碗冰雪冷元子的时候,他还问:“齐郎不吃吗?”
齐朝槿避开那双水灵圆钝的眼睛,“……我不喜甜食。”
他放了东西,到灶房里去。
“这鸡蛋和雉鸡……?”他唤院子里的水鹊。
水鹊和他解释:“鸡蛋是刘大娘子送来的,雉鸡是乌淳送的。”
齐朝槿眼眸微眯。
他知道乌淳,是偶然听村里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青河村那么点地方,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来覆去讲几轮。
说是村尾山脚下一个老鳏夫收养的,当初从河里漂下来,一身疤痕血淋淋,收养那会儿都十岁有余了,还不知姓谁名甚、来自何方。
老鳏夫请了县里的老爷给取名的乌淳,又让道士给乌淳驱驱邪,花了许多铜钱,当时村里人都说不值当。
好在乌淳知恩图报,学了打猎的本事日日上山都能带些山货下来,体贴家用。
鳏夫年事已高,没几年就去世了,留了间茅草屋和一身的打猎装具给这个养子。
乌淳平素不与村里人来往,草屋也离得远,风里来雨里去地窜山林,村民说他和野人相差无几。
齐朝槿问:“他怎么送你一只雉鸡?他今日来过了?”
难怪他看院外的石头草茎有些泥印子。
水鹊边嚼小团子,边道:“他手肘脱位了,来找我帮忙,我帮他按了回去,说是谢礼。”
“嗯。”
齐朝槿不再多疑。
他回来得晚,这个时辰已经不适合烧开水杀鸡了,最好还是明早宰杀,这样能吃两餐,不至于放一晚上就不新鲜。
傍晚齐朝槿做了香椿芽炒鸡蛋,用的就是刘大娘子送来的土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