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以为他睡着了,又推了一下他,说话时呼吸无意间洒在他颈侧,“齐郎……?”
睡得这么熟吗?
齐朝槿半边身子都发麻了。
怎么这么个称呼都能念得徒生暧昧来?
他深呼吸再吐气,从床上坐起来,点了方桌上的桐油灯,从橱柜中抱了一床茅花絮布被,那是冬天才盖的。
齐朝槿说:“先起来。”
水鹊听话地一骨碌翻起身。
他将夹被铺开在床榻上,掖平抻直了四方方的被角,再展开整片毛竹编的凉席,垫在被子上。
齐朝槿:“睡吧。”
水鹊在床的右侧躺下,底下垫了被褥,果然好多了,没多久房内一道呼吸清浅,显然已经睡着了。
齐朝槿还是夜不能寐。
不知是不是热的,水鹊额头沁几点汗,亵衣亵裤是长的,一闷那浑身的香气倒是愈发厚重了。
尤其是对方翻了身滚到他旁边,手臂相贴的时候。
齐朝槿想,还是得将水鹊送到官府去。
*
“那可不行。”衙门的小吏同齐朝槿说道,“把我们县衙当什么地方了?这么大的天下,光有姓名,家住何方也不知道,何况水姓一听也不是咱们长州县的,叫我们如何帮他找家人?说不定是南下逃荒的流民孤儿,那不是更没指望?”
“最多收留七日,没有家人寻上来,无亲无故无人收留的话,就充作官奴了。”
小吏满不在乎地说。
齐朝槿没有带水鹊一同前来。
他是先来打听清楚的。
听小吏这么一说,齐朝槿蹙着眉告退了。
年纪轻轻,长得漂亮似话本里走出来的,若是充作官奴,可就不是为衙门洒水扫地这么简单了。
昨日西江书院放了田假,需得待到7月方才回去上课。
齐朝槿从官府出来,神使鬼差地走到了东边的坊市,万货汇聚,分行列市,大小铺席,酒肆茶楼碧瓦朱檐相接。
衣绢铺子的伙计见他在外驻足半晌也没进来,虽说人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但一身白葛衫都洗得衣角发旧泛黄了,一看就是乡里人。
摇着蒲扇面露不耐地问:“郎君站这么久,究竟买不买啊?可别阻挡了我家生意。”
齐朝槿摩挲了一下长袖里的几串铜钱,“你家绢一匹几钱?”
伙计稍稍提起精神,“那可不便宜呢,我家铺子的绢是从青州来的,县令家的公子都爱从我家购置,一匹少说四五贯钱!”
齐朝槿:“……”
一贯一千钱。
一匹绢做两件衣,抵得上他全副身家了。
……
水鹊抱着木盆,盆里放了捣衣杵和皂角还有昨日换下的衣裳。
从院子里出来,还记得把竹编的大门挂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