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做糕点,腿脚摔了一下也没好利索,因此做不得一些上得了台面的活计,所负责的也就是一些收拾的活,又脏又累,但好在能管饭,到过年还有半个月,糕点铺的东家便说干到年关,给我六十文钱。
这对我来说并不算少了,至少过年回去看赵郎中的时候有了着落。
(一文钱≈2毛)
但事实证明,在我从死亡边缘重新走入黑暗之后,苦难再一次找上了我。
没有人愿意要一个腿脚不利索的瞎子,糕点铺里的伙计都很嫌弃我,东家也是,他们说我脸上的疤很吓人,像是一个怪物。
我默默忍受着一切,拼尽全力的去干活,但虚弱的身体证明了即便意志力再强大,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同样的时间,别人做的活比我多,手脚比我麻利,脸上也没那么吓人。
这是我的错。
但我却没什么办法。
即便我的腿伤越来越严重,可我仍旧是比不上别人,如果我能更麻利一些的话,也许东家就不会让我走了。
东家给了我二十文钱就让我走了。
我有二十文钱,还有几个窝头,不用担心饿死。
可我接下来又要去哪里呢?
我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直到看到了那一间木匠铺。
很顺利的,我被收为了徒弟。
当然,只是美其名曰而已。
我不被允许看木匠做手艺,也没有银子拿,我要负责照顾师父与师娘的生活起居,各种脏活累活都要我来干,动辄便会被刁钻刻薄的师娘辱骂,被酗酒的师父当做泄对象殴打。
可对于我这个又瘸又瞎的半大小子来说,那一天两顿饭便是我走遍整座镇子才求来的东西。
除了木匠这里需要一名仆人以外,其余地方都没人要我。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可对我来说这也并非全是坏事,因为如此一来,木匠和他婆娘顶多就是出言骂我两句,而不是直接动手。
谁也不希望大过年的家里死人,过年家中死人在当时是一件非常晦气的事情,而这也是我不再被打的第一原因。
如今看来,在地窖中摔的那一下并不是没什么事情,我的腿瘸了,眼睛也瞎了一只,就连看起来没什么事的五脏六腑也在无法静养的情况下隐隐作痛,并且时常咳出点儿血来。
我扫着院子,默默算计着时间。
如今距离年关也就还四五天的时间了。
而木匠此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对我说道:
“喂!恶心鬼!!
你去东边的集市上买些年货来!!”
说着,他便给了我一串铜钱。
对于这点儿他还是比较放心的,钱没多少,而我向来体弱,又瘸又瞎,无依无靠,就算是拿了这点儿钱又能跑到哪里去?
靠着还算完好的一只眼和一条腿,我又能跑出多远呢?
我应了一声,将扫帚放好,接过铜钱,转身走向院外。
临走时,我听到木匠低声念叨着什么。
“一大早上就看见这张脸,真晦气!”
对此我却是毫无反应。
相比于用棍子打,用柳条抽,辱骂已经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了。
我一瘸一拐的向集市走去,感受着他人带有恶意的目光,心中毫无波澜。
幸好集市离这里不远,我也能少遭些罪,可走着走着,我却突然听到“啪嗒”一声。
这是…………
我低下头,看到那掉落在地上的荷包,然后又看到被女人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儿,尽量挤出一副还算和善的笑容。
我没有多想,将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弯腰将荷包捡起,一瘸一拐的走到那对母女面前,轻声说道:
“给…………”
话说到一半,声音便卡在了喉咙中,怎么努力也不出声音来。
我并非是没有爹娘,我又不是孙猴子,自然不可能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
可在我还小的时候,爹娘便拿着钱和同村人去外面做生意了。
本以为爹娘能大财,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映入眼帘的便是我爹的尸骨。
据同村人所说,他们本来一开始还很顺利,可好巧不巧,刚到达一个新地方时便遇上了兵乱。
我爹没能逃出来,成了刀下亡魂。
那同村之人侥幸逃过一劫,等混乱结束后,本着落叶归根的原则,将我爹的尸骨背了回来。
至于我娘……则是在那场兵乱中下落不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