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以往那挺拔又令人安心的程载游好像一下子就老了,他的肩膀不再像往日里那般宽阔,反而是佝偻了些许。
江祈年心中有些酸涩,他总觉得仿佛只是那么一恍神的工夫,程载游就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了,他大大咧咧,做事也是马马虎虎,可在江祈年刚刚步入修炼一途的时候,他却总能在危急时刻将他从悬崖边缘拉扯回来。
他总觉得他和应初梅还有程载游能一直安安心心的生活下去,可如今一转头却现,某些东西在他选择向前走的时候便悄然流逝了。
那个曾经在自己眼里无所不能又强大无比的男人如今已然露出疲态,连江祈年都是刚刚才察觉到。
他深呼吸一口气,忽然就觉得有些难过。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突破帝境,成为气象局顶级战力,明明应初梅和他齐头并进,明明大仇得报,沉冤昭雪,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展。
可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他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呢?
江祈年想不明白,可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伸出手,时间之力悄然运转,粗糙的大手上始终传来一股虚弱感,可随着时间之力被注入其中,那股虚弱感却并未消失。
他愣住了,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何会生这种情况,可程载游却是不动声色的抽开了手。
见此情形,江祈年张开嘴,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未出声,便被程载游挥手打断了思绪。
男人摆了摆手,眼神飘忽不定。
“祈年,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你没必要在我身上白白浪费能力,因为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其实到现在已经够了,真的,你做的足够了,我呢……也活够了。
荡川之乱,我的恩师,我的师娘,我的战友,全部死在了战乱之中,那些我曾经所在乎的人,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在眼前,有的甚至连魂魄都没能留下。仟仟尛哾
我的心在逐渐变得麻木,我不停的劝慰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战争,而战争就总是要死人的。
可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自己所珍视之人就死在面前,又有几个人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畜牲尚且知道亲子离去之悲伤,更何况能独立思考的人?
说真的,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战争,也见识过了太多太多的离别,我的妻子离世之际我不在身边,就连唯一的亲人也遭人算计,死于非命,死在了我的怀中。
其实我从舒荷死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我累了,也厌倦了,活着的每一刻都在承受着煎熬与痛苦。
我不止一次的想要一死了之,到时候我人都死了,还在乎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可转念一想,我还不能死,我还得活下去,我死了,谁给舒荷报仇?我死了,这世界就真的再也没人能记得舒荷了。
不会有人为她报仇,也不会有人为她调查当年的事情。
我想死,可我更想让舒荷能够安安心心的去,没有怨恨,大仇得报,去时一身轻。
这么多年来,我也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撑着罢了,如今心病去除,撑着我的这口气也就散了。”
闻言,江祈年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低头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程载游没有病,也没有受伤。
他的神魂,他的肉身,都是一名神境所该有的壮魄,可他的精神,他的心态,却已经是垂垂老矣。
时间之力能够回溯程载游的伤势,能让他的肉身和神魂重回年轻,可是却无法改变他的心态,也无法改变精神。
这是无法触摸的东西。
撑着程载游坚持下来的那一口气已经散了,就连他也束手无策,不知道程载游会何去何从。
“我现在若是说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梦亲眼看着你和初梅成婚了。
你放心就是,我不会想不开的,也不会去寻短见,我还不至于脆弱到那个份儿上,连现实都不敢面对。”
正说着,程载游也是和江祈年擦肩而过,同时嘴中还说道:
“你若是不怎么累的话便和我一同去外面吃点吧,话说回来,咱们爷俩有挺长时间没坐在一起喝点儿了,正巧今日无事,晚上也没吃饭,咱俩便去搓一顿。”
“好。”
江祈年没有废话,而是直接跟了上去。
他望着身前那有些佝偻的背影,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怅然。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时间也做不到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