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武庚则站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神态恭敬,深稽一礼,语气谦卑道:“王叔,侄儿来看你了。”
然而,老人却是依旧十指抚琴,口唱悲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装疯卖傻而被纣王贬为奴隶的箕子,与比干同辈,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叔”。
武庚见状,却是往四周的人使了个眼色,说:“你们都先退下,我跟王叔说说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里就只剩下武庚和箕子两个人了。
武庚再次行礼,说:“我此次来,是诚心向王叔请教。”
箕子姓子,名胥余,与微子、比干在大商末年齐名,并称“殷末三仁”。
历史上的箕子,还是比较有节操的,和卖国求荣得到封赏的微子启不同,他在商朝灭亡后,始终不肯投靠周朝,反而带着懂诗书、礼乐、医药、阴阳、巫术的族人和掌握许多技艺的能工巧匠,将中原文明带到了朝鲜半岛北部,教化臣民,使古朝鲜习行中国礼乐制度,衙门官制、饮食起居逐渐沿习中原习俗。
而箕子朝鲜共历41代君王,直至汉惠帝二年,才因为手下的叛乱而灭亡,总共在朝鲜半岛统治了近一千年之久。
由此可见,箕子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只可惜,箕子与纣王政见不合,加上比干的死让箕子大感失望,所以宁愿装疯卖傻被变为奴隶,也不肯再为朝廷出谋献策。
子胥余见只有武庚一人,而且态度诚恳,便也没有再继续装疯,而是冷冷地问道:“太子何必纡尊降贵,来见我这样一个山野之人。”
披头散发,破衣烂衫,子胥余此时这身装扮和造型,当真和野人也差不多了。
();() 从话语中,武庚听得出来,自己的这位王叔还是心怀怨气的。
因此武庚态度也愈发恭敬,说:“王叔乃我大商重臣,父王只是一时听信谗言,才将王叔贬为奴隶,侄儿这就回去,向父王禀明一切,让王叔官复原职。”
子胥余对于武庚的承诺,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太子怕是连大王的面都见不到吧,又如何为老夫求情呢?”
“这……”
武庚顿时无言以对,同时他也心情肃然。
箕子身居荒野,却还能对朝歌城内的局势了若指掌,可见背后依旧有着不小的势力。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武庚向他求教的决心,毕竟他真的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会被废掉,虽然眼下纣王没有其他儿子,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定呢?
武庚再次恳求:“还请王叔教我。”
“罢了。”
子胥余摆足了架子,这才终于松口:“太子这次过来,应当是为了神书一事吧?”
武庚连忙点头,说:“王叔当真料事如神!”
随后,他又疑惑万分地问道:“王叔,你说为何父王要传法天下?若此法当真有用,岂不是应当先传给王室之人才对吗?”
子胥余没有回答武庚的这个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若是以前,大王的想法我还能猜到一些,可最近的大王,心思让人难以琢磨。所以传法天下的原因,你问吾,吾亦不知,倒是另一件事,我或许能猜出一二。”
“什么事?”
武庚心思一动,问道:“难道王叔知道父王不肯见我的原因?”
子胥余微微叹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侄子,无奈地说道:“多少猜到了一些,在我看来,大王这怕是在钓鱼啊。当年姜太公以直钩钓到了文王这条大鱼,而你的父王,则是想以你为饵,想要钓出我大商内部的逆贼。”
武庚觉得难以置信:“父王不肯见我,竟是为了钓鱼?拿我当诱饵?”
子胥余说:“我也是最近才慢慢看出了一些端倪。伱说,是不是自从你父王不肯见你的消息传出之后,你的身边就多出了不少形形色色之人,前来投效?”
武庚听了子胥余的话,顿时大惊失色,甚至于内心充满了惊恐。
因为,子胥余说的完全正确!
“王叔,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听完箕子的分析后,武庚是真的慌了,原本身为太子,养几个门客也没什么,更何况这次投靠过来的,还有不少贵族大臣。
原本武庚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这是他太子的身份起了作用,如今才惊觉事情不对,甚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这些人当真如箕子所言,是心怀不轨之徒,万一他们惹出乱子来,父王会如何处置自己?
越想越怕,可越怕越要想!
此刻的武庚,哪里还有心思去为了传法的事情郁闷,身在帝王家,他深知一些事情,哪怕是他这个太子,也丝毫沾不得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