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仲一听,顿时非常高兴,朝着琼室的方位拱了拱手,表情欣慰地说道:“大王圣明!”
在侍卫长的带领之下,费仲进入琼室,面见殷受德。
殷受德依旧慵懒地躺在玉床上,妲己依旧跪坐在玉床上给殷受德按摩。
这样靡迷的场景,费仲早已经见怪不怪。
甭管是卧着还是坐着,殷受德能够见他就好,他已经不奢求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
“大王。”
殷受德打了个哈欠,随口发问:“爱卿要见孤,可是有什么要事?”
费仲说的还是在朝堂之上说的那一套。
“大王,臣觉得,曲辕犁应当先在王室的土地上推广,比如荣军农场,一则烈士军属乃我大商的忠贞之士,二来也能夯实大王之基业啊,强干弱枝,才是长久之道,否则一旦主客易位,恐国将不国,有倾覆之祸啊。”
对于这个提议,殷受德倒是不反对,当即颔首:“嗯,荣军农场确实可以率先用上曲辕犁,此事你来安排就是。”
然而费仲对此显然并不满足,接着又继续建议道:“臣还是觉得,曲辕犁应该只能在铁器工坊生产,严禁外面进行仿制。”
殷受德闻言摆摆手:“这个就没必要了,不用禁绝民间仿造曲辕犁。”
“大王……”
见费仲还在纠结于此事,殷受德终于有点不耐烦了,语气也重了几分:“行了,此事无须再议论,孤心里面有数。若无他事,你就暂且退下吧。”
站在旁边的侍卫长很有眼力劲儿,他看得出来大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所以赶紧走上前来,对费仲低声说道:“费尹,请。”
“哎……”
眼见着殷受德都直接在玉床上面侧身,用后背对着自己了,费仲也知道,今天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只能无奈离开。
();() 在回去的路上,费仲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殷受德拒不接受他的建议。
“费尹……”
一声招呼,惊醒了费仲。
费仲抬起头来,却见尤浑正迎面向他走来。
尤浑见他愁眉苦脸,当即好奇地询问:“费尹,你这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妨说出来,我们共同参详参详?”
双方眼下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政治盟友了,所以费仲便没有瞒着,而是就把事情和尤浑一一道出,随后疑惑地说道:“我总觉得最近大王变了许多,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却不料尤浑听完费仲的苦恼,竟然哈哈大笑:“费尹可曾去过铁器工坊?”
费仲不知尤浑为何问起这件事,便面带疑惑地微微摇头,如实说道:“我确实不曾去过铁器工坊。”
工坊乃是奴隶做工的地方,他费仲乃是大商的堂堂宰相,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尤浑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其实费尹无需担心民间乃至西岐等其他方国和城邑仿制我们大商的曲辕犁。”
费仲对此大惑不解,连忙问道:“司工何出此言?”
尤浑颇为自豪地拍着胸口说道:“费尹有所不知,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曲辕犁的形制易于模仿,尤其是木头架子,随便寻一木匠,花费半日,就可打造成功。然而真正难以仿制的其实是犁头,此物须以精铁打造,其中涉及工序多达二十二道,缺一不可,绝非看一眼就能看得明白的。”
因为负责管理铁器工坊,所以尤浑虽然不懂具体的技术参数,可生产的流程他还是懂的,毕竟经常接触。
所以比起费仲这样一个外行,尤浑这种半桶水,都可以被称得上是“专业人士”了。
曲辕犁的仿制难度,从来不是结构,而是材料本身。
从铁矿石到铁犁,这期间涉及到的复杂工序,才是真正的技术门槛。
单纯仿造出来的曲辕犁,无论是耕作效率还是产品质量,都远远比不上原版。
没等费仲开口,尤浑便对他说道:“我们工坊内部其实早就进行过各种测试和对比了,若是使用石犁,由于材质问题,犁头往往很快就会崩裂,哪怕换成青铜的材质,也十分容易变形磨损。”
说到这里,尤浑露出了一份自豪的表情:“唯有经过淬炼的精铁,才能在高强度的耕作状态下长久使用,所以任何人只要没有我们生产出来的犁头,他们就算仿制出了曲辕犁,也没有意义。”
费仲震惊,连忙问:“此话当真?”
尤浑笑道:“费尹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到工坊内找人询问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此刻的尤浑,显得自信满满:“大王掌握神书,对此事恐怕早已知情,所以才会一直稳如泰山。等到那些别有用心之辈仿制了曲辕犁,发现功效远不如预期之后,他们还不是要求到大王头上?毕竟铁犁只有我们才能生产,因此只要掌握了铁器工坊,大王就等同于掌握了诸侯贵族们的命脉,让他们不得不仰大王之鼻息而行事,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啊。”
费仲听尤浑这么一说,内心顿时感觉到十足的震撼,心中的担忧也去了一大半,深深地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原来如此,大王竟有如此气吞宇内之胸襟,谋划如此之深远,看来确实是我鼠目寸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