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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的视线移过来,慵懒地定在李春昼身上,似有若无,又好似有千斤重,压在人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过来。”他对李春昼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又懒散地闭上了眼睛。

李春昼清楚这是他放松时的神情,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李春昼都不得不承认,梁长风真是生了一副跟他恶劣内在不同的好长相。

据见过先皇后的人说,二皇子长得跟他母亲少说也有六七分相像,使人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他母亲……以及他弑母的流言。

二皇子未过而立之年,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比他其他几个兄弟都更难以揣测些,尤其是那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睛,若是跟他对视,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但是外貌这种东西对于李春昼来说却没什么,毕竟天天对着自己的脸,李春昼早就对美色脱敏了。

真正让她忌惮的,是梁长风深不可测的城府。

这么多次轮回,李春昼都没能完全摸清这个男人——他所展露出来给他人看到的,好像永远只是他生命中的冰山一角。

李春昼讨厌这种感觉。

她不太想过去,但还是挪挪蹭蹭地靠近二皇子。

在她不情不愿却又听话地走近时,梁长风掀起眼皮盯着她看了会儿,嘴边忽然漾开另人目眩的笑容,明明是很迷人的一张脸,却让人无由来地感到一股从脊梁上窜过来的恶寒。

李春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倒背如流,像个熟练的戏子,因为千百次的重复,早已记忆住了发生在戏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演到厌倦不堪,却依旧要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她眉宇间犹豫的神色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就变成了少女的羞涩和扭捏。

二皇子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拽住眼前人纤细的手腕猛地一拉,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他就这么抱着李春昼,让她坐到了自己大腿上,然后像摸猫一样,漫不经心地揉着怀中人柔软的脸颊。

二皇子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但是在文臣集团中却算不上是位得人心的皇子,一是因为他热衷于钻研经商之道,在注重士农工商阶级分明的大梁,可以说是叛经离道,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怎么待在京城;二则是因为他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素有浪荡荒唐的名声在身上,实在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

与这些事相比,迟迟没有娶妻竟然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李春昼声名远扬的同时,二皇子的荒唐事迹也随她的名称一起传遍大江南北了。

目前朝中最有可能继位的人是与世家集团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大皇子,其次则是三皇子,梁长风则彻彻底底被排除在继位的可能性之外。

但即使如此,京城里依然没有人敢去招惹梁长风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毕竟年前他才因为李春昼,亲手砍了一个吏部侍郎家的小儿子。

吏部侍郎悲痛之余连连上书,希望皇上能够为臣子主持公道,但梁长风除开皇嗣的身份,也是个精明老道的商人,手里还攥着半个大梁的钱袋子,钱和权都不缺,怎么可能真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皇上这些年沉迷方士之言,做着长生不老的大梦,不理朝政许多年了,最后二皇子和吏部侍郎家的这场闹剧被顾首辅压了下来,二皇子赔了几千两银子,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梁长风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一寸寸检查着李春昼身上的变化,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腰说:“好像长高了点。”

李春昼忙里偷闲地点点头,坐在梁长风腿上忙活着剥荔枝,她手里的荔枝不是用盐腌渍的荔枝煎,而是实打实的鲜荔枝,岭南的荔枝一向以朱红鳞皮,实如羊脂白玉而闻名,但是京城离岭南极远,荔枝又极容易腐坏,往往不等送到就坏在路上了。

眼前这盘荔枝不用说,必是二皇子令人快马加鞭从岭南运来的,荔枝不贵,但是花在上面的人力物力只怕可抵千金。

荔枝放在李春昼葱白的指尖当中颇为好看,她不急不慢地剥着荔枝,汁肉饱满的塞进自己嘴里,看起来有点要坏的就喂给梁长风。

盘里的荔枝一颗颗消失,二皇子忽然攥住她的手,问:“手腕上的伤怎么回事?”

李春昼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细微的伤口刚刚结痂,稍微碰到的话还有些疼,她不怎么在意地说:“忘了什么时候磕的了。”

接着又认真地剥起荔枝来,忙得舍不得抬头,她现在正在发育期,平时为了保持住身形,老鸨一概不许她多吃甜的、大鱼大肉的食物,李春昼只有在接客的时候能毫无顾忌地多吃些。

“不是昨天?”二皇子攥住她带伤的那只手,垂眸淡淡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盯着李春昼,眼里审视意味很重。

因为他拉的这一下,李春昼手中剥到一半的荔枝滚落到地上,沾了灰尘,也就没办法吃了,她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一天之前不小心划到的。

但是她被困在这个轮回里实在太久了,每次还不到一个月,她就再次回到“今天”——六月十二这一天,所谓的“昨天”,在记忆里实在太过遥远,便记得不是很清楚。

李春昼拿下琉璃盘子里最后一枚荔枝,仰起头,明亮的眸子专注地瞧着梁长风,说:“奴记不清了,二爷。”

她自己记不清的事,出门在外数月的梁长风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用说,肯定是日日都派人监视着她。

梁长风从小就有收集奇珍异宝的癖好,现在依旧一样。在他所有的宝物当中,李春昼无疑是最贵重的那一个,就连这整个春华楼,也无非是一个用来禁锢她的金笼而已。

李春昼就像一团耀眼的火焰,为了她能永不熄灭地燃烧下去,梁长风给了她很大的自由。

李春昼犹豫了一下,有点舍不得,但还是把最后一枚荔枝递到梁长风嘴边,梁长风眼底晦暗不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就着她的手咬住了荔枝,李春昼的指尖碰到了梁长风薄薄的唇,瑟缩了一下,又被他用力攥住,不轻不重地抿去了指尖上残留的甜液。

李春昼眉头紧紧蹙起来,飞快地把手缩回来,悄悄把手指往梁长风身上擦了擦,擦掉上面残留的口水。

梁长风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没生气,反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下,警告似的摩挲着她的腰,冰冷的扳指硌得李春昼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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