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段惊尘自然性命无忧,她可就不一定了。
段惊尘面不改色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很好,暂时达成一致了。
白清欢询问:“有什么注意事项要交代的吗?”
顿了顿,他也开口:“我乃剑修,在宗门时,每日至少挥剑三万次,每三日寻庚金峰峰主切磋一番,以灵石为注。”
“为什么总是找他一人?”
段惊尘:“他实力虽稍逊其他几位峰主,但出身世家,身家颇厚,且一身傲骨,从不服输。”
白清欢:“……”
懂了,嘴硬且菜且瘾大且爱挨打。
不过她也想到剑修们不把命当回事的德性,有点心疼自己的身体。
于是最后一句,她缓声提醒——
“你当心些,在换回来之前,别轻易死了。”
她平日说话总不紧不慢,如今抛开了故作的冷淡,用段惊尘那清朗而微微低沉的声线说起话来,不自觉的有些缱绻温柔意味。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句,经由她说出来,竟莫名的像是在耳畔的亲近叮嘱。
段惊尘安静听着,忽然就想起许多年前的一副画面。
那年的他,刚满十七,刚从南荒出来,九死一生。前一天才从一只妖兽利爪下抢回自己的半条命,还得到了那只妖兽的内丹。
他想用这枚罕见的妖兽内丹换东西,在宗门前辈的带领下,头一次进了万宝阁的拍卖场。
据说,那是整个修真界最富贵之地,他从前却从未听说过。
那是一栋华美如云间宫邸的高楼,最通透晶莹的各色极品灵石,在此也只能作一粒小小的点缀装饰,琉璃灯似繁星点亮黑夜,来往侍从皆穿着拖曳到地的华美纱衣。
又据说每往上一层,奢华便更盛一层。
托了青霄剑宗的名号,即便他囊中不过三百灵石,却也上到了最高的那层。
窗外灵力凝聚成的云雾氤氲,琉璃飞檐悬着无数灵石雕就的摘星灯,每张软椅间有鲛人轻纱作隔,在很遥远的那一端,似乎还有乐修在奏响若有似无的琴音。
十七岁的少年,梦中也不曾见过此等唯美景象。
它华美得像是修士们常挂在口中的,昔日还不曾坍塌损毁的羽山仙庭。
饶是如此的,他第一眼,却还是被那最隐蔽的一个角落吸引住了。
临窗的位置,摘星灯柔光粼粼,尽数映在一道身影上。
那人干净漂亮到像是悬在窗边的一卷画,又像是被几粒孤星包围的清冷弦月。
侍者同他说,顶层唯独只有那儿还有空座。
听起来似是为难,像是怕他不愿坐。
又似是怕他年幼不懂,侍者特意低声解释了一句。
“那是合欢宗的白长老。”
少年确实不懂,也懒得去弄懂两宗间究竟为何不对付。
他只神情坦荡荡的,一步步朝那人走近。
落座。
下一刻,他便察觉到身边的人微微侧身转过来了。
她正在看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彼时还只是个十七岁的段惊尘,难免会生出忐忑的情绪。
他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天倾剑。
是要让他滚吗?
还是准备直接动手?
自己似乎真的打不过对方。
那待会儿被她打飞的时候,该怎样爬起来才显得不狼狈一点?
他像一只误入了他人领地的幼小野兽,不安,警觉,却又忍不住好奇。
窗外有微凉的夜风吹过,鲛人轻纱透着星屑似的鳞光。
她没有动手,反而朝他这边微微倾身,靠了过来。
一股柔和清冷的香味,就这样悄然掺在吹向他的夜风中了。
他辨不出那是什么香,只能辨出来自鲛人纱的另一端。
她看着他,音色清冷,语调却柔和的嗓音缓缓的,像是今日这样的温声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