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在御史台时就跟过柯斜,陈钱是不敢说这话的。
当面对上官的话质疑,是官场大忌。
柯斜语气平静:“压一压情绪,有话直接说,你又不是不晓得本官的性子。”
陈钱才想起来,国丧刚刚结束,赶紧压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使君的话,基于整个大唐的没错的,可我们还能向胡商兜售啊!”
柯斜与龙亚仁对视一眼,点头。
属实当局者迷了,可以让尉迟宝琳他们慢慢引粟特人接近凤州桃红纸,精明的粟特人当然不会放过商机。
龙亚仁开口:“参军事年轻,这脑瓜子就是比老夫好使。待本官秩满,使君可以让参军事顶上民曹之位。”
这是公然举荐了。
对于龙亚仁这种上了岁数、比较顽固的老官员来说,是罕见的一幕。
陈钱连连摆手,不敢笑。
这种话,他没法接。
再说,司法参军由吏部委任,刺史即便有权推荐也未必如如意——吏部凭啥听你的?
呃,刺史与吏部尚书交情深厚?
那没事了。
录事参军杨当头开口:“那咂酒……”
杨当头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知道这不可能了。
长途跋涉,酒的运送难度比纸张高太多,不适合远行。
再说,咂酒的定位远远低于桃红纸。
一名杂役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了!录事史在地头跟人干仗!旁边人都拉不开!”
地头,当然是柯斜划出的试验田旁。
一向对身上斜领暗红公服引以为傲的罕父杵,一身泥土、尘埃,目眦欲裂地挥动拳脚,即便几名老吏以身躯阻隔,也挡不住他跳起来往对面吐口水。
殴斗,就是那么朴实无华。
对面的庄户一身狼狈,对襟的布扣早被扯烂,脸上几处淤青,两个眼窝跟咕咕相似,一口淡淡的血水吐到泥土中。
这是理亏,挨了罕父杵两记狠的,牙龈松动了。
柯斜不出声,拾起丢在地上一株正在拔节的麦株,眼神阴翳。
自己辛辛苦苦搞出点试验田,竟然有人搞破坏,是可忍孰不可忍!
“罕父杵,你来说。”
柯斜点名。
罕父杵恨恨地瞪了庄户一眼:“下官正驱使丁役干活,顺便记录麦苗拔节状况,这恶贼从旁边窜入,拔了一株麦苗,下官就跟他打起来了。”
柯斜冷冷地扫了眼庄户:“你最好说出一个让本官相信的理由,否则,本官让你去欢州喂老鼠、蚊子。”
庄户脱口欲出的谎言迅被噎了回去。
事情也不复杂,几个歇息的庄户撺掇着,要拔一株试验田的麦苗看看,根系有没有别的麦苗达。
对于试验田,庄户们多少是不太服气的。
我们种了一辈子地,还不如你随便弄弄?
但这世界从来就不是公平的,也许某些人努力了一辈子,还没达到别人的起点。
“法曹,全部捉来,以同案犯论处,都杖一百、徒一年。”
柯斜的判决,明显重于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