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的瞳孔倒映出了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对方头因为化疗掉光了，瘦得不成人形，却依旧很努力地向他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你来了”
沈谬沉默片刻，抬步走过去。
“嗯。”
噩梦中，他只见过沈老爷子两次，一次是他被沈宏才认回去，一次是某年回老宅过年，老人给了他一个很厚的红包。
只是后来，那个红包被沈子宸抢走了。再接着，沈宏才就不带他回老宅了。没过多久，绑架案生，沈缪等到十五年再回到华夏的时候，沈老爷子已经因为心脏病突去世。
然后，沈家的财产被三兄弟瓜分。
只不过，现在不太一样。沈谬看着床上的沈振华，对方的眼窝因为苍老和病弱深深凹进去，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沈缪能够感受到沈振华对自己的那一分善意，但是这份善意来源于愧疚，也并不足以弥补他的儿子犯下的错。
“我都知道”
老人的语气很虚弱，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报复吧。”
“对。”
沈谬垂下睫毛，语气淡淡。
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沈振华并没有生气，只是出了一声果然如此的叹息，
“那年你十三岁跟我说，你要出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策划这一切了吧。”
“是。”
从绑架案过后，沈谬就开始筹谋这一张密密的大网。
是阴谋，是设计，是报复。
但因为某个小孩，他所有的手段，方法，都谨慎地，走在道德底线和法律规则之内。
“真厉害啊”
沈振华甚至在这一刻露出了笑，但随即，他又费力地侧过头，看向沈谬，眼里染上了某种浓重的愧疚。
“对不起，是我没有教养好他们，是我的错，沈家剩下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能不能，至少让他们”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沈谬就冷淡地打断了对方，
“每个人，都要为他们做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
另一个世界线里的，挣扎在血污和泥泞中的，犯下累累罪行的沈谬，最后把自己送进了监狱，判了死刑，也履行了判决。
男人蓝瞳中泛着冰冷的光，
“他们在d国做的脏事，你现在应该都知道了，不是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随随便便伤害别人，粉碎别人的梦想，剥夺别人的生命，然后用权势和钱财，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逍遥法外呢
“”
即便猜到了是这样的回答，沈振华还是忍不住做了最后的尝试。他年轻的时候，太忙了，没有时间教孩子，结果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个儿子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一些黑色势力勾结在了一起，在沈振华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利用家里的财势逾越了法律的界限，而二儿子跟着老大，自然也不干净。
到底是亲生儿子，沈振华舍不得让他们去坐牢，于是亲手抹平了那些事，给予了受害者赔偿，也将两个儿子排除在公司的权利范围之外很多年。
这也是，他明明有着三个儿子，自己也早已经步入老年，力不从心，可依旧把持着公司的财权不肯交出的原因。
至于出国了的沈宏才，老爷子一直觉得，他去学个音乐，做个快乐的音乐家也不错。却没想到对方闹出一个私生子。
不过，男女之事，在他们豪门圈子里也很正常。虽是家门丑闻，沈振华教训教训也就算了，直到后来，沈谬上诉，老爷子才知道，原来他最胆小自私的小儿子，竟然背负了人命。
血淋淋的，三条人命。
而沈宏才当年拿着两个哥哥的把柄，威胁了对方帮他逃脱了罪责。
“那就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吧”
沈振华闭上眼，眼皮颤抖。
看见老人这副凄惨悲怆的模样，沈谬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不，沈先生。”
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律师终于开了口，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将手里的文件递过来。
半个小时后，沈谬离开了老宅。
他低头，点开手机，屏保是一只手绘的红粉色小龙抱着一个金的，穿着裙子的小公主。
这是江绵绵四岁时候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