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小暑。
凹里村后山脚下的一条小溪边。
“对不起。”
周为民满目愧疚地看着站在他三步开外的少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你退婚,但是……”
“我不接受,更不想听你说话。”
少女长得白净娇气,仿若仙女儿一样,站在溪边的垂柳下,浑身都像是在光,她紧绷着脸儿说着,随之转身就走。
“你……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周为民眼里的愧疚越浓郁,与此同时,他无奈至极,觉得少女又在耍性子,不由提高声音:“即便你怨我和你退婚,但有必要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我的事你少管!”
少女气呼呼地回了句,却不曾回头,亦没有止步。
“嫁给一个二婚头子,做三个孩子的后妈,你这纯粹是脑袋进水,自讨苦吃!”
周为民在少女身后喊着,语气里满满都是不赞同。
“我愿意。”
少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前未婚夫,一双水盈盈的狐狸眼充满恼怒,气鼓鼓说:
“周为民,你给我听好了,我讨厌你!咱们都订婚有三個年头了,眼看着两家就要办婚酒,
你们家却猛不丁嫌弃我身体不好,担心我婚后不能给你生孩子,就跑到我家执意要退婚,你娘还在我家人面前说,
让我别误了你,免得你日后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被村里人笑话。周为民,你倒是说说你早干嘛去了?
死皮赖脸拽着你娘到我家提亲,不过三年时间,你便暗地里和知青院的苏知青好上,不要以为没人知道!”
眼眶泛酸,然,少女强忍着泪水滴落。
语罢,她转身继续前行。
“我……”
周为民嘴角翕动,眼神复杂,想说些什么,奈何迟迟道不出后话,不成想,就在他迟疑要不要追上少女之际,只见其似乎脚下打滑,整个人仰面朝后跌倒。
“黎宝……”
这是少女的小名,从小到大,家人和村里乡亲都这么称呼少女。
周为民神色焦急,边连声唤少女边拔腿跑向已然仰面倒地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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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是被聒噪的蝉鸣声和时高时低的争吵声吵醒的。
眉头微皱,在她欲睁开眼睛的时候,脑中忽然多出一段记忆。
而奇怪的是,这段记忆并非是姜黎自己的,且紧跟着,脑中又出现一本书……
“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想要我闺女嫁给一个二婚头子做后妈,除非我死了!”
蔡秀芬,即姜母抹着眼泪说:“黎宝答应你嫁给那个二婚头子,那是咱黎宝和周为民那王八犊子赌气、没多做考虑做出的决定。
你呢?你是咋回事?黎宝可也是你姜来根的闺女,你为啥考虑都不考虑,就在公社吴主任面前拍板,要把咱家黎宝和那叫啥洛晏清的凑成对?
对方明明已有三个娃儿,而且年岁上大咱家黎宝近十岁,你这不纯粹是把咱家黎宝往火坑推吗?”
堂屋里这会儿坐满了人,其中有有男有女有小孩子,一个个抿着嘴儿,表情严肃,听着他们娘(婆婆、奶奶)在控诉他们爹(公公、爷爷)。
“你听听你这些话说的……”
姜来根是一家之主,亦是凹里村的大队长,他此时只觉头大得很,明明他是为闺女考虑,才在公社吴主任和他闲话时,
说起他在北城的老领导托他办件事,给一名叫洛晏清的海归科研人才找一对象,如若不是觉得他家闺女好,能和他提这么个事儿?
而他,要不是考量过吴主任口中那个洛晏清同志的条件,会二话不说就应承吴主任,把自家好好一闺女嫁给洛晏清同志、进门就做后妈?
“洛晏清同志虽结过婚,有三个娃儿,年岁上也比咱家黎宝大了点,但洛晏清同志是在为国家做大贡献,而且他也没到三十。
三个娃儿,大的快五岁,两个小的是龙凤胎,一生下来就没了妈,眼下约莫三岁,都是很乖的小娃娃,要不是洛晏清同志工作实在忙,
整年难抽出什么时间回家看顾娃儿,又因为接连雇的保姆对家里的娃儿不好,要不然,人家是压根就不想再婚。
再者,我昨个不还和你说了么,洛晏清同志的收入可不低,而且人家每个月这票那票,吴主任说,等咱家黎宝过去,洛晏清同志会把他的工资存折直接交给黎宝管,
票据什么的,同样交由黎宝拿着,人家对咱黎宝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家里三个娃儿。”
蔡秀芬并未被说服:“这哪里是在找媳妇,完全是给家里找保姆。我说姜来根,你也甭想着再劝我,我说了不答应就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