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的距离让萧云柯莫名的不敢动了,他呆了好一会,直到——
“嗯?怎么不说话?”顾亭念疑惑的看了一眼他,“不是说有些道理不知道吗?”
这距离实在很近了,连这孩子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
屋内只有一根凳子和歪脚的桌子,如今这凳子被顾亭念坐了,萧云柯被他环抱在怀里无处可坐,他抿了抿唇,心脏忽然跳得极快,像是漏了一拍——
他顺势坐在了顾亭念的腿上,伸手指了指那册子上的几个字,语气刻意的放软了:“……君子,是什么意思呀?”
“君子呀……”顾亭念握住他的手指,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分开,划过那君子二字,“指品性高洁的人。”
“那怎么样算品性高洁呢?”萧云柯很紧张的问。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是因为和师尊挨得太近了吗?
怎么样算?顾亭念顿了一下,心想这范围可太广了……他想了想,看向萧云柯,道:“我觉得……是在逆境不气馁,胜境不骄傲,富裕时不张狂,贫穷时不伤害无辜弱小,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对别人怀有尊重之心……才能称为君子吧。”
萧云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师……兄想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平安快乐的人,”顾亭念本能的说,“师尊对你没有太大期望,也不希望你被繁重的压力压垮。”
他话一出口,又感觉到了不对,立刻找补回来:“……我是说你师尊。”
……靠,怎么还能自己说漏嘴的啊?!
萧云柯却当做没听到似的,他皱眉思考了一会,“那你是不是更喜欢君子呀?”
“没人不喜欢君子。”顾亭念模棱两可的道。
“哦……”萧云柯眯起眼睛,“那我明白了……”
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顾亭念又忍不住把他当孩子逗了,“你明白什么了?”
“不告诉你,”萧云柯却狡黠的道,“我只能和师尊说。”
这一刻窗外透进来的光影笼罩了他们的身躯,画面显得安宁又美好。
“……好,”顾亭念无奈了,“那你以后见到师尊,记得和他说呀。”
“可师尊还会来吗?”萧云柯却看着他问,“会不会有一天他不来了呢?”
这一瞬顾亭念竟然有他好像在透过这张面孔问‘师尊’的错觉——
怎么可能?这小孩才不会想到什么易容丹呢。
“会的,没有人能一直从生到死都陪着你。”顾亭念说。
——那如果我想让他从生到死都陪着我呢?这一刻萧云柯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本能的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好,便没和师尊说,只是又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指下一个不懂的字了……
不知不觉间,太阳落下了。
顾亭念也随着将黑的天色离开了,却没承诺下一次到来的时间。
“你想变强大吗?”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了,“你不是想留下你的师尊吗?”
这一次萧云柯动摇了,他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好想和顾亭念一辈子这样在一起……想让他一直陪着自己,想让他每一天都用那种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
“可是你如果不变强大,你就会永远在这座黑暗的小屋里,等着你师尊对你的施舍,更别提什么永远和他在一起了……”那声音说,“你只能被迫在后面如此望着他,看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实则中间隔着天堑。”
萧云柯怔怔的看着顾亭念离开的方向。
最后一点夕阳彻底落下了,宛若他早已动摇下沉的心。
“……我答应你。”
·
时间一晃四年,后山的木屋被修得越来越好,正值春夏交织之际,山林中鸟鸣声声,熹微的晨光落进了屋内。
木榻之上,睡了一个穿着破旧补丁灰袍的少年。
他的衣服很旧,却很干净,即使穿得简单,也盖不住他那长开了的俊秀样貌。
正是尚在睡梦中的萧云柯。
但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喉间微动,薄被之下气息微微伏动着。
“……师尊……”
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出一丝旖旎的喃语,“……让我…………”
最后两个字无声的消在了空中。
萧云柯缓缓睁开眼,惊醒了,他坐了起来,薄被顺着身体滑落,藏在被子里的一件旧衣衫落到了地上。
那是顾亭念第一次给他穿的那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