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伴侶這個身份都是假的,是陳小寶誤會了。等他找回魂魄,他就會知道殷鱗根本不是什麼河神,他也根本不是殷鱗的妻子,他不會再叫他相公,會把他當做一個陌生人。
別說真的等到這一天,光是現在想一想,殷鱗便覺得氣血翻湧,幾乎嘔出血來。
不過心中是這麼想的,面對鳳凰戲謔的目光,殷鱗卻不肯服軟,嘴硬道:「離開我?離開了我他又能到哪裡去呢?」
鳳凰嘲笑道:「待他恢復了,離開你,哪裡不能去呢?」
看見殷鱗目露凶光,幾乎要跳起來和他動手了,鳳凰才悠悠道:「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就沒想過他恢復後還是願意陪著你的可能性嗎?」
殷鱗沉默下來。
他的確沒有想過。
殷鱗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個討人喜歡的性格,易躁易怒,目中無人,修煉時一心想著修煉,成仙了又百般鑽營。
千年來,他得到過的善意屈指可數,陳小寶是唯一一個對他那樣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讓他變得越來越奇怪的人。
他什麼都沒有,只有陳小寶,只有這個屬於他的小傻子,他一點也不想去賭那個願意留下來的可能性。
殷鱗最後問道:「少了這三魄,還會對他有什麼妨礙嗎?」
鳳凰插著胳膊道:「除了傻和不記事之外,興許會命途坎坷,但如果你一直護著他的話,那就沒有了。」
殷鱗心中最後一塊石頭放下了,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低頭去看陳小寶。
小傻子也在偷偷看他,他還為剛才丟人的事情臉紅呢,傻乎乎的,一點兒也不害怕,也沒有煩惱。發覺殷鱗有些低落,歪了歪頭,疑惑道:「相公?你怎麼了?」
殷鱗彎了彎嘴角:「我沒事。」
鳳凰卻是翻了個白眼,直搖頭:「沒救,真是沒救,孟章倒了大霉了,怎麼輪上你這麼個傢伙。」
他猛地朝殷鱗一彈手,後者立即反應過來,抱著陳小寶要躲,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再一睜眼,便見自己和陳小寶身上纏著一大團白蒙蒙的霧氣,幾乎將他倆整個包裹起來。
「看見了吧?」鳳凰說道:「這是你倆的因緣。」
殷鱗一愣,還沒來得及混亂,就聽鳳凰冷冷道:「因緣不是姻緣,叫因果也可以,你倆的緣分有這麼厚,輕易不會分開的。」
殷鱗本該高興的,不知道為什麼,被鳳凰一糾正,還隱約有了點失落,看著霧蒙蒙的陳小寶,打起精神,說道:「所以我們不會分開?」
鳳凰這時卻又改了口,說道:「聽不懂麼?我是說輕易不會分開,因果是會根據你們做出的選擇變化的。」
「我可不給你做什麼擔保,」鳳凰道,「你得自己做決定。話說回來了,這個凡人恢不恢復根本與我無關,你們兩個之後怎樣也與我無關,我只是出於道義來關照一下你而已。」
殷鱗扭頭去看他。
鳳凰笑了一下,說道:「這能察因果的神通就算我送你的禮物吧。哦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對吧,能延長凡人壽命的丹藥。」
聽了太多聞所未聞的信息,殷鱗這時才想起來自己原本的來意,臉色也緩和下來,十分乖順地說道:「多謝前輩!」
鳳凰嗤笑一聲,說道:「這時才成前輩!」
殷鱗坦然地看著他。
鳳凰哼道:「丹藥就在正殿桌案上,你自去取吧,不會有人攔你的。」
殷鱗又謝了一遍,正要拉著陳小寶起身,卻聽見對方道:「我只讓你去,沒讓你帶這個凡人去,我瞧他挺順眼的,你便讓他留下來陪我一盞茶的工夫吧。」
殷鱗臉色難看的停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他。
鳳凰卻一副淡然的模樣,說道:「要麼你一個人去取藥,要麼你們兩個一起滾蛋,選一個吧。」
殷鱗站著不動,陳小寶站起來又坐下去,仰著頭來回看他倆,像只茫然的小狐獴。
鳳凰被他逗得笑了出來,沖他道:「小傢伙,我叫他自去取東西呢,這點兒路,他都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兒陪我,你說說,這像什麼話?」
陳小寶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後意識到對方是在批評殷鱗,於是鼓起勇氣,兇巴巴地朝鳳凰道:「你懂什麼,我相公疼我哩!」
鳳凰:「……」
鳳凰的表情活像吞了個酸橘子,皺著臉道:「好也好也,你倆是一家人,我不懂!我今天還就當這個壞人了,偏不叫你陪他去,你怎的?」
陳小寶聽了,便去拉殷鱗的手,後者神色陰晴不定地低下頭,就見小傻子認真道:「相公你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可以的,不會有事的。」
殷鱗的臉色放鬆了一些,正要說話,就見陳小寶眼睛睜得大大的,鄭重地看著他,說道:「你去吧相公!相信我呀!」
殷鱗果然張不開口了。
他總是無法拒絕陳小寶,所以如果有一天,陳小寶恢復了神智,告訴他自己要離開了,他也一定沒有辦法去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走。
殷鱗緩緩嘆出一口,說道:「那我去了,你好好呆在這裡,不要亂跑。」
陳小寶乖巧地點頭,隨後又沖鳳凰認真道:「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不要說自己是壞人啦。」
鳳凰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這下我是真的挺喜歡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