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可以了。”施婳在棉纱上打了一个结,开始收拾起剪子和药瓶等物事来。
殷朔点点头“多谢施大夫。”
施婳想了想,道“殷公子的伤口结痂了,已经好了大半,再过几日就不必外敷药粉了。”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你大可以不要来悬壶堂来得这样勤快了。
也不知殷朔听明白其中的意思没有,他只是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见他这般,施婳心底不由升起几分忧虑,殷朔找的人到底是谁,其实她最担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谢翎,甚至她认为殷朔每天这个时候来悬壶堂,不过是因为谢翎下学后会来接她罢了。
于是施婳颇是忧心忡忡,等到殷朔离开,她问谢翎道“这几日学斋里怎么样”
谢翎想了想,答道“会试将近,几个师兄都很勤勉,尤其是杨师兄,听说他昨夜还挑灯夜读了。”
施婳知道杨晔,性子急躁,平日里又懒散,据说考乡试的时候,他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背全,如今竟也开始努力了,想来压力定然颇大。
她犹豫了片刻,道“不如你明日别来接我了。”
听了这话,谢翎猛地偏过头来看她,像是没听清楚似的,轻声问了一遍“阿九刚刚说什么”
施婳心里有事,并没有细想,只以为街上人声嘈杂,谢翎没有听清,又耐心地道“你读书这样辛苦,就不必每日来悬壶堂接我了,城南到城北路程又远,太累了,到了傍晚,我自己会回去,不会有事的。”
天色已经黑了,街市上的灯火远远照了过来,只点起了一丝悠悠的光,照亮了一小片角落,谢翎的大半个身子仍旧淹没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有些冷然。
他轻轻地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谢翎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施婳本能地觉出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她却又说不上来,细想一下,自己确实是这个意思,谢翎若是不来悬壶堂了,殷朔就没有机会再与他有任何接触。
施婳点点头,恰在此时,他们转过了街角,那一丝光倏然灭了,嘈杂的人声也消失了,巷子安静无比,空气瞬间清冷了下来。
施婳开了院门,谢翎一伸手,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撞上了院墙,谢翎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留,大步跨过院子,进了自己的屋子,他鲜少这样明白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悦,施婳站在原地,一时愕然极了。
冷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拉开了序幕,施婳做晚饭的时候,谢翎依旧会来帮忙,但是他的情绪很明显异于往常,不会跟施婳说笑,也不会与她说起今日在书斋生的趣事,说他今日又读了哪些书,师兄们又做了些什么事,也不会如往日那般,没事儿叫一声阿九,等施婳应下,问他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就笑了,道,没有事情,就是想叫你一声。
这些事情在从前看起来稀疏平常,今天却只有沉默,施婳反倒十分的不习惯了,就像是缺了点什么东西一样,令她有些不舒服,她不自觉往谢翎的方向看过去。
他正微微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随意捡起一根柴枝,扔进灶膛,暖黄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却没能将他暖化半分。
施婳心里莫名升起几分烦躁来,她知道谢翎为何如此,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不让谢翎去悬壶堂,而其中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施婳冷冷地想,现在就这样了,日后自己还得嫁人,成家,岂不是要直接吵起来还是说他以为日后就可以一直这样吗不必娶妻生子,也不必成家立业,僵持着看谁熬得下去
在施婳看来,他们两人虽然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却不是假的,她也是真正把谢翎当做了最亲近的亲人,可是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变成了一个难解的僵局
施婳心里有些难受起来,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做事向来就十分有主见,也很冷静,但是一旦面对谢翎,这些都变成了不知如何是好,冷静似乎也丝毫不起作用了。
正在这时,滋滋作响的锅里突然出了啪的一声爆响,油溅了起来,施婳只觉得手背上骤然一阵剧痛,她惊叫一声,退了一步。
“阿九”
谢翎立即起身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十分紧张,还带着懊恼之意,施婳紧蹙着眉头,下意识挣了一下,道“没事,只是被烫了一下而已。”
但是谢翎却并不放松,反而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将烛台拿过来,凑近一看,白皙如雪的手背上已经烫出了一道指甲大小的痕迹,以肉眼看见的度变红了。
谢翎马上道“我去打井水来,阿九你不要乱动。”
施婳张了张口,刚想劝他不必小题大做,这伤口看起来也不大,顶天了也就起个水泡而已,又是在手背位置,平日里不会磕碰,过两日自然就好了,但是没等她说出来,谢翎就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他便端着一个木盆进来了,带着一身寒气,谢翎将木盆匆匆放在桌上,过来又抓住施婳的手,动作轻柔地翻过来,柔软细白的掌心向上,将被烫伤的手背贴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