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樣,現在只能選擇相信我。」裴知焰一字一頓,乾燥冰冷的手指慢慢鬆開,但下一秒,被沈小滿反過來兩手握住。
「哥哥。」沈小滿看起來相當激動,胸口隨著喘氣快起伏,眼眶都發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演英雄電影,他堅定說:「你就是最厲害的,我等著你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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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輪到裴知焰上場。
沈小滿幫他整理好衣角,目送上台,精神緊繃等著裴知焰開始演講,無處安放的小手無意識摳指甲,拽衣角,生怕台上的裴知焰出現差池。
邊擔憂著,邊飛快地思考對策。
大概率會是晉級失敗,要是裴知焰輸了與自己的賭約,他就天天跑去找裴知焰撒潑,逼也要逼他過來。
總不可能放任裴知焰在福利院裡吧?
別說以後的事兒,光是想想,沈小滿就心疼。
他忍受不了明明知道裴知焰在受苦,自己卻袖手旁觀。
「咳咳。」裴知焰握住話筒試音,平靜抬頭。他以為自己會緊張,可等真正站在台上,環視人山人海和閃光鏡頭,反而漸漸平靜。
如果把兩個月前的他丟上來,怕是會不知所措到渾身僵硬,隨便和誰目光相碰都會觸電一樣躲開,自卑自賤到了骨子裡,可同時還有身而為人的一味可笑自尊,逼他倔強地挺直脊背杵在原地,當一尊發爛發臭的爛石。
可偏偏有花枝蔓延,緊緊纏繞在他身上,拽他去看更寬闊的天空與原野,替他抵禦暴雨與風霜,還把他裝飾打扮地漂漂亮亮,日日在他耳邊說你是世界上最最厲害的,硬要將爛石雕琢成美玉。
裴知焰覺得可怕——潛移默化,他居然真的認同自己是塊玉了,否則今天也不會坦然站在這裡。
"goodmorningeverybody。"
平靜低沉的聲線通過發出鳴響的麥克風,夾雜吐息聲音,傳給整個商場一樓,吵鬧會場頓時安靜幾分。
沈小滿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坐在舞台旁的三個考官露出欣賞笑容,開始依次提問。
市賽採用的是現場提問的即興演講方式,難度比起校賽驟增,提前背的稿子只能作為詞彙量儲存,沈小滿的心跟著裴知焰的卡頓過山車。
一場演講下來,反倒是沈小滿冷汗冒了一身,逐漸發現裴知焰今天的發揮好到離譜,三位考官始終面帶笑容,與他談笑風生。
比賽結束,現場掌聲雷動。
裴知焰禮貌向考官和觀眾鞠躬,安靜下台。來與去都淡然平靜,惹人多看好幾眼,考官俯身互相耳語。
【媽呀,這是脫胎換骨啊。有沒有覺得小裴的氣場都變了。】
【剛拍節目的時候,還有種土土的樸實感,剛剛穿著小襯衫在台上飆英音,我的老天爺啊!這是什麼海歸小少爺!】
【滿崽特訓營,你值得擁有。】
【其實有種小裴血脈覺醒的感覺……】
「小滿?」裴知焰抬手在他眼前晃。
「哥哥!」沈小滿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跳起用力抱住裴知焰,居然不爭氣地熱淚盈眶了,「小裴哥哥你真的太厲害了!」
「兩位小朋友不要干擾賽場秩序哈。」工作人員笑呵呵說。
「抱歉抱歉。」沈小滿趕緊拉著裴知焰離開觀眾區,躲回剛開始呆的奶茶店,用袖口抹掉熱淚,哽咽著說:「這要是不晉級,那絕對有黑幕,哥哥你真的……嗚嗚!我能帶你回家了!」
裴知焰只是笑,不說話。
裴知焰知道自己自私無恥,真要叩問內心,他無比渴望留在沈小滿身邊——沈家能給他的資源和環境,和福利院天差地別,他控制不住作為生物的趨利本能。
但每次對上沈小滿純粹天真的雙眼,他都唾棄自己,良心受到煎熬。沈小滿對他掏心掏肺,他卻想著利用他的真心嗎?他做不到。
裴知焰暗定賭約的原因很簡單。
要是能夠辦到,那裴知焰自認有些才能,待在沈家攫取養分野蠻生長,至少以後能回報沈小滿,讓他和他的家人過得更舒心自在。
如果辦不到,那就是廢物一個,沒資格留在沈家浪費資源,沒資格站在沈小滿身邊——能夠保護他愛護他的人足夠強大,也足夠多。
沈小滿深呼吸,情緒慢慢平靜,抱緊裴知焰的胳膊,仰頭嘿嘿傻笑出快樂的鼻涕泡,「那我們以後住在芙市,繼續在這裡上學好不好呀?我要天天帶哥哥見識東西!」
「寶貝不要答應他,等等!」一道女聲突兀插入。
沈小滿和裴知焰愣住,循聲望去。
攝像機也好奇換了方向,但立刻被兩個西裝男人粗暴擋住,不允許繼續拍攝,兩個崽的直播間同時黑屏。
沈小滿感覺勢頭不太對,心頭警鈴大作,伸開手臂,警惕擋在裴知焰身前。
一位戴墨鏡的長髮女人快步走進奶茶店,獨特氣質讓周圍路人瞬間黯淡,女人極為高挑,皮膚白皙,穿著寬鬆舒適的棉麻長褲和背心,隨著走動依稀顯出身軀曼妙。
「寶貝,真的是你嗎寶貝?」她呢喃著走近,摘下墨鏡匆匆撩開耳發。裝束隨意掩不住傾城美貌,沈小滿呆呆望著女人有幾分熟悉的五官,心頭忽然騰出不祥的預感。
「對不起寶貝……」女人走到裴知焰面前蹲下,握住他胳膊細細打量,捂著嘴流下熱淚,顫抖著哽咽出聲:「是媽媽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