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睡美人暗忖,“老包,多谢你,只要一想到你,我总能排除错误的答案。你真是我的指路明灯!”
包惜弱这辈子也没想到,她只不过好心救了个小乞丐,这乞丐在一个半月,反复将她挂在嘴边,成为任何事情上的反面教材。
但同时也是这个小乞丐,令她知道当年真相,有机会寻回丈夫。并时时期望她有个远离纷争、幸福快乐的结局,令世人可以相信“好人有好报”五个字。
三人所在战场,本已被刚才特意制造的火势席卷,变得一片焦黑。但山上风很大,也很冷,更很硬,像许多无形的刀子穿梭。它们刮来刮去,永不停歇。
不一会儿,似乎时间倒转了,又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除去一些实在太大的木头外,其余或黑或白的飞灰余烬,尽皆被吹得无影无踪,地上重新埋下新的被吹来的木叶。
三人还是没有动。
只是没有明显的动作,不代表没有小的变化。丘处机的脸就变了。
他本来是个清俊高瘦的道士,慈眉善目,三缕长须,文质彬彬。初见之下,往往予人仙风道骨的印象。
唯有认识他的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乃是好勇斗狠、高傲暴躁、嫉恶如仇、性烈如火。
王重阳说过他,他不听。马钰劝过他,他不听。王处一提醒过他,他还是不听。他犯下了错误,连自己亦骂自己,可到头来他不听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丘处机清楚,自己成不了世人眼中的完人,他唯有成为世上独一份的莽夫杀星道士。
此时此刻,他内息不稳,功力也在反噬,剧烈喘息,经脉传来阵痛。
他痛了,但越痛越怒,痛怒得他终于不管了,不顾了,也不装了。一张脸慢慢变得凶狠,咬牙切齿,狰狞恐怖,双眼射出闪闪寒光。加之他头冠不正,发丝飘舞,衣衫褴褛,更显出一种煞气。
老道士成了一头老狼,正磨牙吮血,待杀人如麻呢。
提着柄剑,他往李延宗踏前一步,这一步动作缓慢,有点走形。整个过程,是一只脚踏出,身子前倾,另一只脚再被拖动着过去,可见他状况不妙,已近极限。
但无人会不信一点,当他可以一剑刺穿李延宗身上任何要害时,那一剑一定又准又快。
道士声音,低沉且嘶哑,“神捕,老道先去了。”
追命笑道,“请。”
他这个请字很妙,说得不算明白,似乎怎么解读都可以,仿佛既要与丘处机联手,又打定主意在旁观战撩阵。正是这般捉摸不定,反予人最大的压力。
李延宗皱了皱眉,他能判断世上大多数武功的强弱、快慢、巧拙,也自诩能判断世上绝大多数使用武功的人:是否能胜,是否能战,是否有了弱点,又是否强大到难以匹敌。
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一点,丘处机和追命均是少有的异数。
他们屡屡推翻自己的判断,以为他们会输时,他们反而没输,以为他们会死时,他们一个没死。反倒是自己,似乎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再然后,他对自己说,“但我会赢。”
气机相交时,也在某程度上心灵互通有无。当一方气盛,另一方便不可避免气弱。大凡高手,皆知道这个道理,于是总以各种方式告诉自己一定会赢,一定能赢,一定可以赢。
在历史上无数令人津津乐道的决战中,很多高手交手之前,均自信满满,面带微笑,世人都以为他们会赢,他们自己也认为自己会赢。
但结果往往是,他们一招便被对手砍掉脑袋。落下的头颅依然带着自信笑容,仿佛他只是死掉,却并不算输掉。
这可笑也可怜,在常人眼中看来,无异于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魔怔疯癫。
可现实就是如此,武者之间谁能赢,其实看的就是谁最想赢!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我们会赢。”
李延宗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时,丘处机和追命也对自己这样说。若有人可以听到三人心声,会发现这时同时说出来的三句话。
丘处机倏然而没,像是变了个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