刕鶴春就噎了一口氣,「如今我落魄了,你也能訓斥我了。」
折綰罵道:「怎麼就訓斥不得呢?為人夫,你不曾護佑過我和長姐,為人父,你瞧瞧川哥兒如今的模樣。為人子,母親還躺在床上呢,為人兄,你看看底下的兄弟姐妹哪個是信服你的?你又幫過什麼?刕鶴春,時至今日,你有今天是你自己找的,不是我們害的,你對父親心有怨氣,便有本事朝著父親吼去,別在我這裡犯蠢!」
往後還有半年呢,兩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免得日後多生氣。
刕鶴春被罵得懵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來,折綰已經走了。他又憋了一整天氣,臉都有些腫了。
上火了。還真去找鄭大夫要了黃連回來生生的嚼,嚼得嘴巴裡面全是苦味。
晚上他特意等折綰回來,想要好好理論理論,結果折綰直接不理他。
她道:「你要是沒事,就多去看書,在這裡胡攪蠻纏什麼?」
刕鶴春高聲道:「我胡攪蠻纏?」
折綰一副敷衍的模樣:「好好好,你沒有胡攪蠻纏——我還有事,你不要在這裡打攪我。」
刕鶴春:「……」
氣也發不出來了,他轉身就走。
但走到半路,又恍惚間覺得折綰說的這幾句話頗有些耳熟,等回到主屋裡坐下,他已經想起來了。
他曾經和阿琰吵架的時候也曾這般說過。
難道他也這般對摺綰過?
他頹然的坐在凳子上,覺得自己現在一塌糊塗。
他點著燈,看著燈慢慢的燃盡,就像是他看不見未來的生命在慢慢的一點點消耗殆盡。
子時的時候,他終於戾氣散了了一些,走出門去踱步。折綰的別有人間還亮著燈。
天光快要大白的時候,別有人間依舊燈火未熄。
刕鶴春苦苦熬了一夜,還是沒熬住,推開了折綰的門。
他臉上掛不住,「我見你一直沒睡,過來瞧瞧能幫你什麼。」
折綰翻了個白眼。
她正在思慮要如何做大夏日裡運來的第一批茶葉。她是想著辦個茶市。
自己一個人是吃不下那麼多客的,自然還要攏了別家一塊來。但怎麼來,來了之後人怎麼分,都是問題。
這就跟家裡辦宴席一般,每一桌上多少菜,一桌菜有多少個,又有哪些夫人們能坐在一塊,哪些不能,哪些不吃蔥花,哪些不吃肥肉,都要照顧好了。
她曾經為了這些學問丟了不少臉,被趙氏訓斥過很多次,覺得她能力不到,宴席讓人家笑話了。如今重來一世,這些已經不在話下,把學來的本事用在辦茶市上也熟練得很,但到底心裡還是沒底。
她在紙上一遍又一遍的寫清楚要的東西,請的人,方方面面,無不考慮周到。
認真做事的時候是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墨月已經給她換了好幾根蠟燭了,她還渾然不知曉。
刕鶴春搬了張椅子坐在一側,高大的身軀顯得頹然,但語氣卻帶著些許討好,問:「你在做什麼?」
折綰:「你也不懂。」
刕鶴春:「我瞧瞧。」
折綰:「你懂賣茶?」
刕鶴春:「商賈之道,不足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