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您说的那样。”不知不觉又用上敬语的小川梦子轻声说,“我所喜欢的,说不定并不是真的中原先生,而是经过了我想象和加工的幻影。并不只是我没有办法给到他喜欢的‘小川梦子’,说不定真正的中原先生,也没有办法给出我想要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太过于可笑了。
她所追求的东西,她为之努力的动力,从一开始也许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说到底,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雏鸟效应、吊桥效应、又或者是出于自保。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小川梦子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欲望,于是滋生出的爱意成了她的精神寄托,只是恰巧的,中原中也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或许中原先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吧……所以,他才会说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小川梦子垂下眼,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那一天争吵的时候,她没能及时向中原中也伸出手,没有试图去抓住他的衣角,又或者是他的手套。
“我并不是出于道德,才拒绝了这样的提议。在这一点上,很奇怪,老师似乎对我也有什么误解呢。只是普通人的我,和中原先生不同,所拥有的道德感只能说用灵活来形容了。”轻笑了一下的小川梦子,或许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能够称之为真挚的笑意。
“别说我和中原先生……并不能够称之为交往状态,即使是恋人也可以分手,就算结婚了也可以离婚,我想要更加轻松、更加快乐地活着,就连我对中原先生的喜欢,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小川梦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情人关系啊……听起来可真时髦,至少对于黑手党来说,应该非常司空见惯才对。”
她或许真的需要。
在这一刻,她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愿望。
想要有人陪伴,而不是睡在仅有自己的首领办公室;想要和人絮絮叨叨地抱怨工作的不容易,而不是考虑到首领的形象最终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说不定,这才是森首领的异能力会具备人形的原因吧?为了不至于感到寂寞什么的。
她胡乱地揣测着,情人除此之外的附加价值,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厨艺的话可以下馆子,性作为解压的话也可以自给自足,虽然身体触碰的温暖,是没有办法靠自己或者道具简单替代的。
人类,归根结底是需要陪伴的生物。
这样想,自告奋勇的太宰治确实是非常合适的人选了。
说话好听又值得信赖,虽然存在着被他出卖的风险……但这个人也应该不会做什么伤害港口黑手党的事情才对。
也不会又改变主意想当首领了,倒不如说,他如果真的改变主意才是真的谢天谢地。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选择死去了吧?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太久没这么笑了,脸完全都僵硬了呢。”用着像是抱怨一样的口气,小川梦子又努力地笑了起来,眼睛里带上了……太宰治尤为熟悉的那种光亮。
那是她在看到中原中也的时候,总会露出的表情。
“我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眼前的女性撩了撩耳侧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变得混乱的黑色短发,她抬起眼,黑灰色的眼睛弯了弯,“因为您想让我活下来吧?能够这么直白地表达我的重要,谢谢,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也许这份关心并不是那么的纯粹,但没有关系,小川梦子得到的关心太少了。
所以每一份,都弥足珍贵。
她伸出手的动作非常缓慢,似乎是为了给对方足够的闪躲时间,而最终,太宰治没有动作,而是任由她抓住了自己缠绕着绷带的手腕。
比他的体温略高一些的感触,让他不免觉得有些瘙痒。
她虚虚地握着,并没有用上几分力气。
“正因如此,我才没有办法答应您。”小川梦子凝视着太宰治,“两个人报团取暖或许更暖和,但也更容易共同坠落。我知道连我都做不到的请求听起来非常可笑,因为我也没有办法免俗,非但试图阻止别人的自杀,还妄想进一步地干涉,却没有办法负起责任。”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阻止别人去死非常简单,但要怎么样,才能够提供给对方活下去的理由呢?
如果死去才是一种解脱,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过于傲慢了。
可即便如此。
“再怎么样,您也比以前好多了才对。写小说的尝试……不已经开始取材了吗?就算我做不到,我还是希望您能够活下去。”
如此干净、如此温柔的注视,足以禁锢太宰治的一切行为,让他开始不知所措。
“溺水者攀草求生。”说着耳熟能详的日本谚语,这位黑发的姑娘说出了自己真心的感受,“唯独是您,我不想要抓住。我不想拖累您,这是我会拒绝的最大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