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问:“还练吗?”
“不了。”沈恪身姿周正又笔直,淡声说,“今天就到这。”
旁边站着的家庭医生和生活助理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老板这是突然转性了?之前不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要摔满……不是,练满2个小时的嘛?
“
()你们先去忙。”沈恪对着旁边待命的几个人吩咐道,而后又转头朝始终站在后方的徐特助说,“把早晨从公司带过来的那份企划书给我。”
徐特助先是一愣,答应了一声“好”,又脑子一抽,脱口问道:“您不先洗澡休息一下吗?”
每天都是这个流程的啊。
“……”沈恪表情显而易见地僵了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一只手始终搭在他肘弯处的林简,淡声说,“不用,先去拿。”
“……哦,好的!”
老板的指令大过天,徐特助不容有误,转身去书房拿文件,原本就偌大宽敞的复健室只剩下林简他们两个人。
相顾无言,沉默漫延。过了片刻,林简舒了口气,看着沈恪的眼睛问:“你发什么脾气?”
“没有。”沈恪很自然地否定了,扶着助行器就往窗边的沙发区走。
林简本能地再次伸手去扶,却被沈恪不着痕迹地避了一下。
林简伸出去的指尖悬在半空,过两秒,他垂下手,转到沈恪面前,脸上的神色异常严肃,但是眼底却压着一点零星的笑意,忽然说:“沈董,复健不难看的,也并不丢人。”
沈恪:“……”
小崽子。
沈恪的表情罕见地有瞬间空白,他身姿僵硬地站了少顷,才低声说:“想多了,我只是……”
“只是不想麻烦别人,那些不相干的人。”林简此时非常善解人意地接话,但说到这忽然话锋一转,问,“那我呢,我也是不相干的别人吗?”
“你……”沈恪蹙了下眉,顿了几秒,终于退让妥协,“当然不是。”
“所以,你拒绝别人,但不能拒绝我。”林简说着,直截了当地扶住他稍显倾斜的身体,“放松,左腿别用力,我扶你过去坐下。”
手掌下的躯体僵滞了片刻,最终,沈恪无声地叹了口气,肩背慢慢松弛下来。
徐特助拿了那份企划书回来,沈恪坐在沙发上,打着固定的伤腿搭在沙发前特制的腿凳上,这个姿势可以缓解腿部力量,以免腿部血液不通而积水浮肿。
徐特助就企划书的内容做了简单的汇报,沈恪用笔勾画了一些需要再次修改完善的地方,等徐特助领命去公司执行办理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
出门前,徐特助像终于找到救星一般,朝林简打了个手势。
林简愣了下,视线从康复室的浴室门口转回来,最终看着一脸拜托的助理,轻轻点了下头。
“自己过来的?为什么没让司机去接?”沈恪的声音将林简拉回现实,“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嗯,开车来的。”林简的眸光重新落回沈恪侧脸上,回答说,“提前向徐助理要了地址,直接就来了。”
“本来想告诉你一声,但是你没接电话。”林简补充道。
“哦,手机这两天放卧室抽屉了。”沈恪淡声承认,随即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每天打电话过来的人太多,七姑八姨的,懒
得应付。”
林简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毕竟沈恪这个人最从心所欲却也最刚劲要强,想来是受不了身边人喋喋不休的关怀与殷切,对于他而言,那些是无形的麻烦与负担。
他向来自在随心,从不需要恻怛与哀怜。
“那完了,我可比那些人更难应付。”林简玩笑般看着他说,“接下来的这几天,你有的烦了。”
“嗯?”沈恪表情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点笑痕,“这是要时刻监督我?”
“五天。”林简斩钉截铁地说,“五天之内,改了你这不让人扶也不让人帮的破毛病,等你老老实实地正常复健,我就走。”
说完才觉得这话的口吻与语气过于亲昵,甚至带了一点难以察觉的……暧昧,林简话音微顿,很快地找补道,“起码你要肯听医生的话才行。”
“可以,听你的。”没想到沈恪却答应地很干脆,“一会儿就让保姆把二楼主卧旁边的房间收拾一下,你愿意监督多久都行。”
“这么好说话?”林简抿着嘴角笑起来,想到刚才徐特助哀求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说,“那我先帮你淋浴。”
沈恪微微一愣,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这个不用。”
林简早有被拒绝的准备,此时也不恼,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发问:“敢情刚才说了半天都是哄我玩呢?”
“没有。”沈恪声调沉沉,“只是,你……”
“沈恪。”林简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正色又坦荡地说,“你现在是病人,而我是你的家人,除此之外,我不作他想。”
林简的语气和神态都太过于磊落轶荡,以至于沈恪在刹那间有很短暂的晃神。
“你别多想……”见他依旧沉默不语,林简口吻不免稍稍急切了一些:“我虽然……”他顿了顿,平稳了一下呼吸,才像绷着某种莫名情绪一般,闷声说,“有些事我虽然没办法,但是你知道的,没有你的允许,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敢做。”
你是知道我的,面对你,我从来乖顺无害。
“……是么?”这话说完,沈恪像是陷入了片刻沉思,半晌,竟忽然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林简,眼底噙着一层清浅的笑意,问——
“你那天晚上在病房偷亲我,也经过我允许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