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起身,背影束手远去。
“对,人族。”
悟空看看面前都没起开的两坛子酒,又看看两个酒碗,舔舔嘴唇,索性拎着两坛子酒夹着酒碗,朝着洪荒人间界遁去。夜色如墨,月光如丝。
月亮难得浑圆,皎洁的月光一寸寸镀上大明宫的宫墙殿宇,一寸寸探入含光殿内,碰触到静立在御阶之下女子的衣摆。
白日上朝时,臣来臣往的大殿有多么权欲交织人声鼎沸;夜晚散朝后,这座仿佛可以吞噬人的大殿便有多么空荡寂寥。
武后独身站在殿内,身后是威严庄重的镶金殿门,身前是月光横亘其上的金漆雕龙御座。
月光将她的身形拉得很长。
是极致的孤独。
她已经没有十四岁入宫时的娇俏,也不复初为皇后时的妩媚端庄。
她已年过耳顺,行年六十有五,再有五年便至古稀。
岁月将她的鬓发染上丝丝缕缕的白,眼角也蜿蜒出皱纹。
但她仍旧美丽。
而那双眼睛,除却执政多年燃起的强势与威严,依旧明亮如星辰。
她定定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御座,久久不言。
商音便是在这个时候足尖轻点,落在含光殿外的。
绯色的衣摆轻掠过殿门的门槛,商音的肩头披着月色,缓缓走进殿内。
这是她第一次来见一位皇后。
因为从未有过哪一位皇后,会走到如今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甚至隐现人皇之姿的地步。
也或许是最后一次。
武后回眸,定定看了商音一眼,而后再度回转身体。
太宗听过的殷商传说,她也听过,而太宗传出的雨夜观音论人道,她亦听过。
而现在,这位尊者,出现在了她面前。
武后的眸光看似依旧平和,眼底却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什么。
她缓缓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回荡。
“所有人都在劝我。”
“劝我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与称帝并无二致,若是执意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帝。”
“我若走这一步,祖宗礼法,男尊女卑,亲朋尽叛,历史谩骂……是逆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说,我已经当了二十八年的皇后,五年的皇太后。”
“即使迈出这一步,坐上了这把椅子,寿数所限,又能当几日的皇帝?”
“得不偿失。”
自古以来,女子垂帘听政大权在握者屡见不鲜,但她们都只是皇后,是太后,从未想过那把椅子。
因为这条路太艰,太难。
需要的魄力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