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思苦闷之中,他困意上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神思恍惚中,似乎到了一个阴沉昏暗的地方,好像是在一间屋子里。
那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床上躺着一个人,大约是在昏迷之中,身子一动不动;旁边伫立着一个少女,正背对着他,掩面而泣。
晋陵王爷此时忽然很想知道那少女究竟是谁;终于,那少女缓缓地转过身来。视之,正是他的女儿浣玉!
晋陵王爷不由又惊又喜,急忙冲上前一把抓住那少女的手叫道:“浣玉!浣玉!……”
却听到一个声音道:“王爷,您怎么了?”晋陵王爷蓦地睁开了眼;见自己紧紧抓着的,却是管家赵仁义的手。
他心里不由一阵失望,只是痴痴地沉浸在方才的梦境里,一时不能自拔。
赵仁义见他只是出神,遂小心翼翼道:“王爷……”
晋陵王爷愣了半晌,才哑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赵仁义道:“翌日午时了。”
晋陵王爷呆了一下道:“什么,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赵仁义只是唉声叹气,良久方道:“王爷,外面何大人父子,还有丁大人他们等候您多时了,王爷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晋陵王爷有气无力道:“好吧,请他们进来。”……
晋陵王爷一进客厅,何禹廷、丁进之、何成麟急忙起身迎了上去,见礼寒暄,不过说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的安慰之言。
晋陵王爷愁眉苦脸,只是叹气。
何禹廷道:“郡主之薨,吕文正难逃其咎,王爷千万不可轻饶了他。”
赵甫叹道:“本王福浅,小女命薄,只怨天意如此。吕文正不是也损兵折将么?凌云不是也为此而死吗?我看此事就不必追究了吧!”
何成麟道:“舅父大人,甥男有一言,不知当将不当讲?”
晋陵王爷道:“甥男只管说。”
何成麟道:“甥男只是不解,郡主因何与凌云死在一起?也许是凌云欲救郡主,同时遇到强敌;也许是……”
“也许什么?”
何成麟吞吞吐吐道:“也许……谁敢说其间凌云会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抑或做出什么僭越之事?”
晋陵王爷怔了一下,“哦?……此话怎讲?”
何成麟踌躇了一下道:“请恕甥男直言:数月前凌云拐骗郡主于吕府之中,其时便有觊觎之心;后来奸计被识破,还不死心;如今寻找郡主,别人都找不到郡主唯独凌云找到了——是不是事先他将郡主藏起,而趁此机会与郡主私奔呢?只可惜天意如此,让他不能心意得逞罢了……”
晋陵王爷不由怒道:“甥男怎能说出这种话来!纵使凌云是那种无耻之人,难道我女儿也是这种人么?”
何成麟见王爷动怒,连声道:“是,甥男出言无状,心意所至,信口开河,请舅父大人恕罪。”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何况何成麟说这话时还是别有用心。
晋陵王爷虽然当场驳斥了何成麟的言辞,却无法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因为这些话已然深深地打动了他。
他沉声道:“凌云卑劣无耻,死有余辜;可是吕文正又该如何落?”
何禹廷接口道:“吕文正律下不严,纵容包庇属下,以致酿成今日之祸,罪不容赦;何况吕文正已在圣上面前前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救不得郡主,即献上颈上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吕文正不死只恐难以平息众怒!”
晋陵王爷沉吟道:“今日之祸,全是凌云一手酿成,吕文正不过是受其蒙蔽而已,纵使有罪,也罪不至死;何况吕文正乃是圣上股肱之臣,轻言杀之,只恐不妥。”
何成麟道:“难道表妹就这样白白死了不成吗?”
一直沉默的丁进之此时开了口:“不如我们一起去见圣上,请圣上裁夺此事如何?”
晋陵王爷此时悲伤过度,已然失去了主张;闻言只心烦意乱道:“好吧,就依你们所说。”……
刑部尚书府中,死气沉沉,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悲哀。府中高搭灵篷,篷内正中挂着的“奠”字格外醒目。
一口黑漆檀木巨棺横于灵堂正中,灵位上写着:“刑部尚书府三品侍卫统领凌云之位”。
灵案上的素蜡,在柔细的晚风中忽明忽暗,摇曳不定。两个守灵的侍卫木然立于两旁,神色颓废。
吕文正刚走。他本不欲走,是徐直、江春等人怕他伤心过度,软硬兼施地将他拖走的。
钟楼上的梆子响了三下。万籁俱寂,在如水的月光下,人影一晃,飘渺如孤鸿之影,落地无声,穿台绕榭,向着那灵篷飞去。
守灵的几个侍卫还未警觉,那人已抛出数粒飞石,击中了他们的要穴,几人立时呆若木鸡。
这时夜行人现出身形,一步步走近了灵篷。
来人黑巾蒙面,黑色紧身夜行衣凸显出她那婀娜娉婷的身材。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凌云的灵柩前;呆呆地望着那冰冷的灵位上那冰冷的字,她秀媚的眸子里已满是泪水。
泪落如雨,打湿了她脸上的黑巾。她缓缓抬起手,扯下了面巾。
这女子正是绸缎庄的老板娘玉卿成——也就是天枭的副帮主练南春!
晋陵王爷只觉浑身乏力,由赵仁义搀扶着昏昏沉沉回到了自己的寝室,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幽思苦闷之中,他困意上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神思恍惚中,似乎到了一个阴沉昏暗的地方,好像是在一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