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进之感动道:“贤侄如此重情重义,真是小女的福气啊!”
何成麟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丁梦轩是哭乏了才朦胧入睡的。恍惚中,往日的一幕幕情景在脑中浮现着:
时而是杜正海蒙面劫持她时的可怕神情,时而又是父亲突然赶到她的绣楼、她惊慌失措、躲闪不及的惶恐情景,时而又是凌云求她相助时的殷切神色,时而又是香罗撞柱自杀时、喋血满地的惨烈情形,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
往事不堪回。待她由噩梦中醒来时,已是夜色阑珊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房中朦朦胧胧的,红红的蜡烛笼罩着金色的芙蓉幔帐,淡淡的麝香轻柔地环绕在绣房之中,眼前的一切飘渺而凄凉。
她挣扎着起身,一步一挨地走到窗前,呆呆地望着外面。
窗外,夜色如水,微霜凄凄,一股凉意迎面袭来。
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对话声:
“何公子,您已经坐了一个下午了,您看,您的眼睛都熬红了,快回去休息吧!”是王嬷嬷的声音。
“不,我再等一下。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想对小姐说。”声音充满了男性那特有的磁性与魅力,浑厚凝重,深情款款,让人砰然心动。
丁梦轩已经猜出了说话的人是谁。她心中不知是感动,还是愧疚,头一仰,两行清泪滑颊而下。
她的饮泣声惊动了房外的两人。
王嬷嬷喜滋滋地跑了进来,“小姐,您睡醒了吧!您可把我们急坏了!”
何成麟在门外,欲进不能,便隔着水精珠帘道:“小姐,现在我只有一句话对你说:千万不要想不开!有那么多人爱着你,你又何必如此?”
丁梦轩不由心里一热。
只听何成麟又道:“再说,此事根本不怨你,怨只怨吕府的人太过卑劣,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试想,如果不是他们百般威逼利诱,香罗姑娘也不会死!香罗是他们害死的,与小姐无关,所以小姐千万不要为此而自责。”
丁梦轩心一颤,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凌云来找她,让她做实口供。记得当时他亲口告诉她,香罗不会因之而受牵连,结果如何呢?
试想,如果她当时不按对方的“指使”去做,香罗也就不会死了。
然而,他们为了达成其不可告人之目的,而欺骗利诱她、白白牺牲了香罗的性命,这算不算不择手段呢?
一种被侮辱、被愚弄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开始憎恨凌云卑鄙了。
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利用以往自己对他的好感与信任欺骗利用自己!
“小姐,”何成麟轻柔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怔怔地抬起那双秀美而朦胧的眸子,痴痴地看着他。
只听何成麟柔声道:“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吧!如果没有事情,我先走了。”
说着,他向丁梦轩轻轻一笑,那眼神里满是温柔体贴的意味。
他深情地向她拱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丁梦轩凝然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只是呆呆地出神。
王嬷嬷掩着嘴笑了起来。丁梦轩脸一红,嗔道:“你笑什么?”
王嬷嬷道:“我是在为小姐高兴啊!你看何公子多么温柔体贴哪,而且才华横溢,人才又好,这样的人打着灯笼亦天下难寻。小姐真是好福气,想想以后的好日子,小姐恐怕就要为今天所做的傻事后悔了!”……
何成麟出了绣楼,正往前走着,忽见玉卿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大公子好,恭喜大公子如愿以偿!”
何成麟瞅了他一眼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玉卿成道:“大公子不是对丁小姐倾慕已久了么,如今有缘一睹芳容,又俘获其芳心,岂不是可喜可贺啊!”
“少耍贫嘴,我有正经事要问你。”
“何事?”
何成麟道:“我让你干什么来了,现在事情进展如何了?”
玉卿成道:“我当然是按大公子所吩咐的去做了,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何成麟皱皱眉头道:“那就怪了,想那丁小姐一向谦恭柔顺,今天却为何突然一反常态、违背父意、自行其是呢?”
玉卿成道:“这个问题你只有问她了。人说,女儿心事难琢磨,何况是这位知书达理、深沉含蓄的大家闺秀呢?大公子不是在她的闺阁中呆了老半天么,这种事大公子心里应该是很明白才是啊!”
玉卿成言辞犀利,何成麟一时无言以对。
玉卿成又道:“对了,在丁府呆了这么长时间,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可以走了吗?”
何成麟冷冷道:“随你的便。”
荒凉的白沙岗。岗上杂草从生,飒飒秋风吹来,百草折腰,使得岗上的坟头历历可见,一片凄凉冷清的景象。
丁梦轩一身缟素,立在一座孤坟前,直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难言。
那座坟前立着的冰冷的石碑上,刻着的是几个冰冷的字:香罗之墓。
王嬷嬷、琦玉及丁诚等几个家人默默地陪伴在左右,个个脸色晦暗,神色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