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记不清温炳秋第一次来她的绸缎山庄是在什么时候了,从她注意到他起,他便总是坐在柜台外面靠角落的桌案前,默默地看着她与伙计们忙忙活活地接待顾客,却不一语。
因为每日拜访玉卿成的客人太多,玉卿成于是心生一计,又让周三申把店侧的一间空房收拾出来,经过装修之后开了个茶馆,对所有慕名而来的客人出售茶水。
这无疑又是一条生财之道。但是客人们却并不计较这些,反而觉得这正是能接近玉卿成的好机会。所以每次无论茶钱损失多少,他们都不觉得心疼,只要能够就近一睹芳容就心满意足了。
而温炳秋却不是这样。他也来茶馆,但却一直安安静静,从来未有过任何的非分或越轨的举动。
每次他总是静静地品茶,待品完了,才付了茶资,恋恋不舍地离去;而且每次离开前,总是默默的回头望一眼在绸缎庄里忙碌的玉卿成,几分惆怅,似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他几乎天天都来。
有几天他一直没来。玉卿成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担忧中又有几分失落。
终于有一天玉卿成又见到了他,她十分高兴,问他:“这几天你怎么没来?”
温炳秋叹道:“我母亲病了,我忙着为他请医、抓药。哎,只恐怕以后也不能来了。
玉卿成道:“为什么?”
温炳秋面色一红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前些日子我靠卖些字画或给人家写几幅对联换几两银子,倒也衣食无忧,而且还有机会来此坐坐。如今我母亲一病,钱全都用光了,还欠了不少债……”
他说不下去了,低下头,一脸的颓废与黯然。
玉卿成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此?”
温炳秋默然道:“不知道。”
玉卿成道:“以后你再来这儿,不用付茶钱了。”
温炳秋神色为之一震,欲言又止。
玉卿成又取出十两银子给他。
温炳秋却坚决不受,“我虽然很穷,可是人穷志不短,这钱我不能要。只要每天能有机会让我来看看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便急冲冲地走了。
玉卿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摇摇头,叹道:“这个书呆子……”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江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有沉默。
欧阳贞道:“好了,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二哥现在也该回来了。”说毕,转身而去。
江春向前追了两步,欲言又止。他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欧阳贞踏着晨曦回到了自己的庭院这是丁府管家丁玉荣为他们夫妇在府中安排的住处。
一进门,他便看见自己的丈夫肖勇年阴沉着脸,坐于床边。
“你到哪里去了?”他冷冷地问。
欧阳贞道:“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出去散散步,透透气。不可以么?我倒要问问你,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你到哪里去了?
肖勇年气急败坏道:“别问了!”身子重重地往床上一倒,掀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昨晚他确确实实栽了,而且令他羞于启齿的是,他是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玉卿成,名如其人,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却是冰肌玉骨,如花似玉,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用在她身上,当之无愧。
只有一点,她是个望门寡。说起来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还没过门,她的未婚夫就得了一场急病撒手人寰。
伤心地难留伤心人,于是她便与小叔孙孝文、李云汀夫妇携资产来到京城住下了。
据说,这个女人很有些手段,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家业非但没有因为当家人的谢世而衰落,而且越办越兴旺,并新开了一处绸缎庄,买卖十分兴隆,可以称得上富甲一方。
而孙孝文夫妇也跟着这位精明能干的寡嫂沾了不少光。
美丽风流、有财有势,使得玉卿成八面玲珑,风靡京华。
王孙公子,商贾富豪,各方名流,或慕名,或爱貌,或为财,纷纷而来。登门求亲的有之,欲求一夕之欢的亦有之——却皆被玉卿成拒之门外。
她对一切男人皆视为粪土,对其只是戏之,耍之,玩弄而已。
肖勇年亦是慕名而来。他先以花言巧语勾引之,后以金银财帛诱惑之,见对方皆不为之所动,不由的火起。
软的不行来硬的。他重操旧业,拿出当年寻花问柳的本事来,意欲施暴用强。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会如此之高。只有几个回合,他便被玉卿成给制住了。
玉卿成并没有为难他。她只是客气地把他请到马厩里住了一宿,她还客气地对他说:“马正好被管家周三申牵出去办事了,这马厩闲着也没用。马不住了,你先将就一晚上吧!”
肖勇年差点气晕了。无奈技不如人,只好哑巴吃黄连了。翌日天明,他好不容易才挣开穴道,狼狈地逃回了丁府。
连气带累,又加上当晚受了点风寒,回到府中他便病倒了。一连几日卧床不起,当然也就无法再来找玉卿成了。
但玉卿成的绸缎庄中,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肖勇年而变得冷清。每日里店里依然是生意兴隆、门庭若市。
三教九流的顾客们,踏破了门槛。这些人中,有一大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者,其中也包括丁府与何府的两位公子丁继英、何成麒。
但玉卿成对他们却不屑一顾。